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她很快地把书本又放下了,干脆闭上眼想要小睡片刻,只是靠到枕上,没了书本分神,却更是思绪纷纷,‘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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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意料,钱嬷嬷在乾清宫居然待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回到永安宫里,随之而来的还有捧着几匹红色衣料的宦官:赏穿红衣,那自然是由乾清宫给拨出料子来了。交给尚功局加工细作,年前钱嬷嬷就能穿上红贴里,到时候新春活动大家聚在一起,永安宫可就又要出风头了。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毕竟是积年老人,这样的体面还不至于让钱嬷嬷乱了阵脚,一下就打消了徐循的忧虑。“虽说这次,因为皇爷,不能怎么追究点点,可也得好好说理严加管教,日后再不能出这样的事了。”
她忽然对徐循笑了笑,有点调侃的意味,“——皇爷适才在乾清宫,也是这么和老奴说的。”
“这么说,你真见到他了?”徐循有点吃惊,虽然是进了腊月,但皇帝也没这么闲吧?
“皇爷问了整个时辰点点的事。”点点受宠,钱嬷嬷哪有不高兴的?一张脸容光焕发,简直把带点点折损的那几年阳寿都给补回来了。“直夸点点聪明,也说她难带。令奴婢好生管教着,又说,让奴婢以后每三日领点点和壮儿过去给他请安……娘娘可不必太担心了。”
徐循听了,倒也松了口气:即使以后一直没有和皇帝和好,点点、壮儿也不至于见不到皇帝的,倒让她少了一桩心事。
“就说了这些?”她忍不住又多问了钱嬷嬷一句。
钱嬷嬷的笑容里有些心知肚明的味道,“以老奴来看,皇爷已经是做得够多了。”
是啊,他对永安宫的态度是够温和的了……徐循心烦意乱,已经烦到都不知在烦什么了——是,现在她过去低个头,这件事应该也就算完了。平心而论,当时她的语气是硬了点,脾气上来了她就是控制不住。虽然说皇帝扇她,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人家勇于认错,已经令马十过来弥补,对永安宫、对点点的态度都温和得可以……女儿有体面,女儿养娘有体面,归根到底,还不是她有体面?
但,和皇帝不一样,徐循就硬是下不了这个台,低不下这个头。于情于理,这个头该低,她知道,可……
“唉,都先不说这个了。”她转开了话题。“点点呢?在屋里呢?你见了她没有?”
“才回来就过来了。”几个嬷嬷现在对徐循都是放弃的态度,她不说,钱嬷嬷也就不坚持了,顺着她的意转而谈起点点的教育,“老奴想,一会带欢儿过去,好好地和点点说理,让她对欢儿赔个不是。娘娘您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徐循觉得有钱嬷嬷真是省心,“你再和她好好说说,欢儿还有那几个宫人,按规矩都会被怎么惩处。不必夸大,就那样如实告诉她。再问问她,到时候她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不管那几个哥哥姐姐了,还是如何?”
这个问题,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当然是有点深奥了,钱嬷嬷道,“只怕她未必懂呢。”
“她不就是较真吗。”徐循气道,“那就告诉她真话,再告诉她,若是以后再出一次这样的事,那我就是管不住她了,必须送到公主所和圆圆她们做伴去,问问她愿意去不愿意。”
点点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么大小的孩子,正粘着母亲呢,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样的事了。钱嬷嬷寻思了一番,也道,“也好,被这么一吓,估计以后能规矩点了。”
两人计议定了,钱嬷嬷便迫不及待起身告辞,回去看点点了,徐循虽然也极想见见十多天没见的女儿,但她下了这个决定,便不好自己推翻。虽然心里煎熬,也只能忍着,又兼这阵子闭门养伤,好多日没有出门,憋闷得厉害,浑身上下有一百万个不爽快,只好来回踱步,稍微整理一下凌乱的心绪。
才走了不几步呢,花儿进来回报,面有诧异之色,“惠妃娘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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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徐循所知,掌掴之事并未流传出去,除了皇帝还有她那几个近身侍女以外,外人应该是无由得知。顶多就是马十,因为当时也在外屋,所以知道了一点内情。不过她和皇帝吵架的内容,到目前为止也还是仅仅局限于两人之中。柳知恩去了南京以后,再没人那么大胆,敢来偷听她和皇帝的对话了。
既然如此,外人来看,徐循怕就是真的病了,惠妃过来探病,当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徐循要不接待,倒有点不通人情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装睡,请惠妃先回去,不过花儿又补充了一句,“惠妃娘娘说,就算您歇息了,也得把您给叫起来。”
这下可就苦了孙嬷嬷了,别人在那布置‘病房’,也不是什么为难的活计,她却得过来帮着徐循化妆,起码要把脸上的红痕给遮盖掉,还得尽量修饰得自然点儿,别让惠妃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