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拿定了主意,这个事绝不能由他们捅出来。
人现在被段浩方留下了,她也不用非要立刻想出个办法。想到这里二姐反倒不着急了,人既然在段浩方那里,自然就该他去着急。她一个妇道人家,端的是头发长见识短,没有好主意也应该呀。
另外她也想看一看段浩方的好戏,想必这个段浩乡一定让他很头痛,不然也不会写出这么一封向她求教的信来,十几年来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一连几天她想起段浩方急得团团转就发笑,连张妈妈都说:奶奶这是有什么好事?
想起段浩方来信的事让魏玉贞看到了,二姐找了一天就拿着信去见了段老爷,毕竟人家儿子来信,她不好不瞒着爹娘不让知道。只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段章氏,她总是阴阳怪气的,二姐也不乐意见。
比起段浩平,段老爷跟段浩方倒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再说自从她发觉段老爷对她确实不错之后,打心眼里就觉得跟段老爷亲近了起来。
她一进屋,段老爷一见她就露出满脸的笑,她见了这笑才想起来为什么之前他对她的维护她总是视而不见,因为他对她巴结的不像个长辈。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谁知道是因为吴老爷手里有他的把柄呢?
爹要是早告诉她,她也不用在段家担惊受怕那么久。
二姐心里甜滋滋的,还是爹好。
她先跟段老爷说,段浩方在外面一切都好,不久就要回来了。
她不知道段老爷对段浩方出去做生意的事知道多少,所以话就说得含糊不清。之前她觉得段浩方是瞒着段老爷的,可是之前段浩守天天抓着段浩方出门不回的事说,段老爷那太极打得好,一点都没让段浩守给绕进去,什么话柄也没留下。事后也没见段老爷来问她,可是想想看,段浩方这出门不是第一回,段老爷要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问?
信藏在袖子里,她就想先探探段老爷的口风。要是他问家信的事,她就拿出来给他,他要是不问,她也不会提。
段老爷听她说起段浩方在外头的事,只是一直的点头说‘好’,别的一个字都没问。
二姐道:“前日他还送了信来。”
段老爷不说要看信,道:“你告诉他,在外头一切小心。跟他说家里没事,我和你娘都挺好的,让他别担心。”
二姐笑着答是,等了会儿不见段老爷说什么就道:“那爹,没事我先回去了。”
段老爷立刻抬手说:“你忙,你忙。平常多歇着点,有什么事就吩咐丫头。昌圆也够大了,你也不用事事都自己来。钱够不够用?”
二姐连声说‘够用,够用’,站起来要走又坐回来。段老爷对她也挺好的,她一时良心上有些过不去。说到底都是一家骨肉,难不成他还会害段浩方?哪怕她是个外人,段浩方可是他的亲儿子。她觉得自己跟防贼一样防着段老爷有些不合适。有心想把信拿出来给段老爷看看,可是又担心坏了段浩方的事,为难半天还是站起来走了,像逃似的,扔下句:“那爹你歇着吧,晚上我让张妈送两个菜过来。”
既然良心上过不去,平时就对他们好点吧。段章氏只是捎带的。
晚上张妈妈果然送了两道菜过来,段章氏见了撇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说归说,不耽误吃。段老爷吃得也挺高兴,闻言扔过去一句:“那你就别吃!”
吃完了睡觉躺在床上,段老爷想起二姐临走前那副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就想:难不成她有什么为难的事?是浩方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段浩方出去的事他没多问,因为那是老太爷发话让他去的。现在对着这个儿子,段老爷竟然有些不敢过问的意思。
段老爷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二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他猜来猜去的,最后在心底叹道:现在他管不了儿子了,他就是真在外面做了什么,他也没法说。
二姐回了信,家里的事儿子的事扯了一堆,最后才说:三爷,这个事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段浩方接了信就笑了,二姐又把这个事给推回来了。这些日子他也想过了,大老爷反正是好不了了,就是把段浩乡带回去,他也不会突然好起来认了他,而老太爷那一关也不好过。
他把信放在桌上,让人把段浩乡叫了来。
之前他跟他说过写信回去先跟家里人说一下,然后再说带他回去的事。段浩乡一来看到桌上的信就很激动,坐下时看着段浩方就盼着他张口。
段浩方拍着信叹了两声,一脸愁容。段浩乡看他这个样子就以为信上写的是不认他的事,又怕又不敢问,半天才说:“三哥,是不是家里不让你带我回去……”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让他娘养得从没出门见过人,其实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娘在的时候听娘的,娘没了听婆子丫头的,现在见了段浩方,自然就听这个‘三哥’的。段浩方比他大十多岁,是他见的头一个亲人,要说他拿段浩方当个父辈看也差不多了。
段浩方见他掉泪赶紧说:“哭什么?有三哥在!快擦擦!”说着就给旁边的富贵使眼色,富贵本来就长得忠厚,人也实在,他过去用手在段浩乡脸上擦了两下,憨声道:“别哭,五爷,有三爷在呢!”在富贵的眼里,段浩方那就是无所不能的,有他这么一保证,段浩乡心就落了点。
段浩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说:“我本来想,找着你了也是件喜事,写信回去让大伯知道了也高兴高兴,说不定这一高兴啊,他的病就好了……”说着他就上手揉眼,不一会儿眼圈就红了。
段浩乡的脸刷的就吓白了,哆嗦着探身问:“我爹……病了……?什么病?”这下眼泪可像是不要钱的哗哗向下掉了。段浩方对他再好,他真正的靠山却是大老爷,大老爷要是不好了,谁还管他啊?
段浩方捂着脸低着头,哽咽着说:“……大伯,都病了快一年了。”他双肩耸动,一副悲不可抑的样子。旁边的富贵早就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了,一边哭一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