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翻了个身,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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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萧铎借口醉酒头疼告了个假,不然脖子上青紫了一块儿,大臣们看见肯定议论纷纷,不定惹得父皇询问。再问出是因为阿鸾骑马摔的,那不就怪她了吗?干脆在家躲躲清静,养一养,赶紧消了青紫颜色再说。
因不想惹得王妃和姬妾们发现,也没过去葳蕤堂。
凤鸾还是照例要过去的。
前几天,萧铎的乳母长孙嬷嬷来了王府。
长孙嬷嬷将近半百的年纪,长得颇为肃穆,看得她对萧铎性子的影响,----皇子们跟乳母在一起的时间,通常比和生母宫妃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特别是六岁上学以后,皇子们都是统一住在外宫的群英殿,和生母见面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这是本朝的规矩,主要是防止宫妃和皇子太过亲密,免得将来皇子长大了,一举一动都受到生母控制。相比较之下,皇子是矜贵的皇室血脉,宫妃则是外姓人,皇帝当然不会让外姓人捏着儿子们了。
乳母和皇子亲近则没那么要紧,毕竟是下人,没有办法拿捏成年皇子的。
凤鸾一进门,便见长孙嬷嬷坐在王妃旁边的小杌子上。她年纪大,又奶过萧铎,算是整个端王府最体面的奴才了。但却没有轻狂,该守的规矩和礼仪一丝不错,见了凤鸾过来,便起身道:“凤侧妃。”
“给王妃娘娘请安。”凤鸾先对端王妃福了福,然后才对长孙嬷嬷微笑,“嬷嬷早啊。”也是礼数周全,并不因为她是奴才就轻慢她,好歹得给萧铎几分脸面,对方可是他的乳母呢。
端王妃坐在正中,微笑着,如今的她已经被完全架空了。
长孙嬷嬷虽然并不干涉她做什么,也不故意给她穿小鞋,但是王府的中馈之事已经转权,私下里都是长孙嬷嬷在做主,王妃成了一个象征性的摆设。可越是这样,面上就越要装出王妃应有的体面,不然让人看出来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王妃地位一动摇,将来儿女们的地位肯定也会跟着动摇。
端王妃正襟危坐在厅中间,心中苦涩无比,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局面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表妹,王爷肯定什么都跟她说了。可她面上很能装的,还是对自己和以前一样恭敬,一丝儿规矩都不错。
遇到这样有家世、有美貌、有心计,还有城府的表妹,再加上自己走错了路,如何能够不输得一败涂地?现今只剩下追悔莫及。
长孙嬷嬷正在跟凤鸾说话,问道:“听说王爷昨儿喝醉了?”
“是。”凤鸾回道:“昨儿在西林猎场碰到了安王,王爷见了兄弟高兴,两个人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早起说是有些头疼,所以就没有过来。”
她口齿清晰、简洁,言语里带着几分对长孙嬷嬷的恭敬,表现堪成完美无瑕。
长孙嬷嬷却皱了皱眉,不是针对凤鸾,而是安王,说道:“出门在外,王爷还是少喝一点酒为好,侧妃得空劝劝。”免得跟安王一样醉酒误事,闹出笑话,丢了做皇子的脸面,那得多难看啊。
能做皇子乳母的人,当然不是随便找个奴婢就行的。
长孙嬷嬷是官宦之妻,丈夫是大理寺的一个六品小官,官职不高,但是家门风门都是清白严谨,就连长孙嬷嬷的娘家也是书香门第。这是挑选皇子乳母的必要条件,免得人不正,就把皇子们给教坏了。
比如凤鸾膝下龙凤胎的乳母朱氏姐妹,亦是清白人家的妇人。
因此长孙嬷嬷作为皇子乳母,对萧铎有一定的约束之责。
凤鸾心下知道这一点,笑道:“嬷嬷放心,往后妾身等人都会多劝王爷,让他少喝酒,要喝就在府里慢慢喝好了。”
长孙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才好。”
端王妃淡笑道:“阿鸾最是懂事乖巧了。”
凤鸾微微一笑,不接她的话头。
长孙嬷嬷看了看她,这几年早就听说王府里凤侧妃盛宠,但据自己最近观察,她还算是一个懂规矩守礼的,到底是世家女出身,不是那种轻狂没有分寸的女子。这样方才好,免得那种轻狂人带坏了王爷。
凤鸾请安完毕,便像以前一样回了暖香坞。
因为很快就要到端午节了,开始打赏屋里人,赏了红缨一支金钗,赏了宝珠一对珍珠耳环,赏了玳瑁一个金戒指。然后又让人拿了几匹轻薄宫纱出来,这种不便裁衣服,让人裁了全部堆成绢花,反正母亲甄氏对花样十分有心得,让着比着图,堆了不少新鲜有趣的绢花。
绢花先分给暖香坞的丫头们,暖香坞分不完,又让给洗衣房、门房、厨房各处的丫头婆子们派发,年轻的自己带,上年纪的拿回去送人也体面。凤侧妃是王府里面出了名的有银子,人人都落了好处,都赞她手面大方会体恤下人。
话传到端王妃耳朵里,一声轻笑,“她大方,倒是衬得我这个主母小气刻薄了。”
可是表妹一个侧妃笼络下人,还说得过去,自己是王府正经的主母,也跟着去学笼络手段,不仅显得不够端庄,还好像是在跟她打擂台一样。
罢了,小气就小气罢。
端王妃苦涩叹气,反正自己争不过她,不用争了,还是好好的把儿女们抚养长大才是正经。只要两个女儿嫁得好,儿子有出息,自己将来不犯错守住王妃之位,熬到最后总能熬出头的。
表妹么,且让她风光一些年头罢。
日子一晃,很快就要到端午佳节的前夕。
王府里面已经开始收拾装扮,早早挂了红绸,又将花房早就培育好的花给搬出来摆放,四下里装点一新。暖香坞如今风头正盛,送过来的花自然是最好的,眼下又是百花绽放的时节,姹紫嫣红、盈风吐香,成了名符其实的暖香坞。
凤鸾站在台阶上指挥丫头们摆置花盆,以便明天过节。
碧落忽然来了。
她是凤鸾的陪嫁大丫头,已经出嫁,平时都是在外面行走,算是管事妈妈,她一来小丫头们都停下动作,给她打招呼。
碧落笑了笑,“大家忙着。”然后上了台阶,“侧妃,进去说。”
凤鸾知道她这肯定是有事,当即进了里屋。
碧落关了门,上前回道:“今早宁国公主骑马出门,说是去看河边的龙舟准备的怎样,不知怎么回事,回府的时候突然下马摔了。”
“下马摔了?”凤鸾眉头一挑,“何故?”
“听说是马镫松动了。”碧落轻轻一笑,低声道:“说是宁国公主摔得不轻,头朝下,脸磕烂了不说,就连牙齿都给磕掉了一颗呢。”
“牙都掉了?”凤鸾忍不住蹙眉。
宁国公主年纪轻,磕烂了脸还好说,无非是躲在皇宫里面养些时日,可是牙齿磕掉就不好弄了吧?想象了一下,她往后一笑,一说话,嘴里都露出一个黑黑的小洞,那模样真是有够滑稽丢人的。
“是啊。”碧落回道:“这可不是乳牙,再也长不出来了。”
凤鸾目光闪烁不定,这事儿……,也太巧了吧?就好像有上天帮着惩罚坏人,专门给自己出气似的,宁国公主居然把自己摔个脸烂?把牙都摔掉了?
晚上萧铎回来,凤鸾和他说起这事儿问道:“宁国公主真的摔下马了?听说不仅把脸磕烂了,牙也摔掉了一颗,是真的吗?”
“嗯。”萧铎应道:“的确摔得不轻。”
要说巧合,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自己更愿意相信是人为,仿佛记得,当时王诩俯身弯腰的时候,动作不是很流畅,但是也没瞧见他靠近过宁国公主的马,没有发觉他做什么手脚。
他心下有些起疑,忍不住朝角落里的王诩脸上看了看,只见他面色平静好似一潭前年古井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王诩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宁国公主的马镫,怎么能私下做手脚呢?难不成会什么诅咒的妖术?那也太荒唐了。
凤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好像是……,在看王诩?看王诩做什么?感觉自从去了西林猎场,他就隐隐地对王诩有了戒备,这是什么毛病?忽地想起宁国公主挑拨的那几句话,----恍然大悟,莫非端王殿下这是在吃醋?!
有病啊!跟一个太监吃醋。
萧铎收回视线,见她眸子里的光线忽闪忽闪的,忙道:“走,我们进去。”怕她因为自己过分关注王诩,本来没啥事儿,再惹得她护着王诩什么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因而赶紧转移她的思绪,笑道:“去看看昊哥儿他们。”
凤鸾心下有了数不动声色,面上含笑,“好,小家伙们越来越招人喜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