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逃兵眼直了,大声叫道:“元帅,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阎北山眯眼看了一会,摸摸小胡子,道:“取长弓来!”
兵士递过弓箭,阎北山运力于臂,拈弓射了一箭。走在最前的盖飞迎风一跃,咬住了箭矢,腾空翻越一圈,带领伪装成巫觋的少年团变幻队列,跳起更为高昂的祭祀舞蹈。
见识过此等阵势的阎家军高叫:“元帅小心,随后他们就要丢飞刀了!”
可是等了一会,巫觋少年团只是举木举鼓跳舞,未见任何动静。
阎北山查看他们只是区区两千人,把手一招,喝令道:“随我迎敌,后退者立斩!”
城门轰然洞开,堪堪整装的三万骑兵,并上两万逃兵,一起潮水般涌向正前,密密匝匝铺满了荒道。巫觋团中响起尖利哨声,众多少年子弟腾空后翻,如攀越水涧的猿猴,霎时退向了矮山。巫祝旗帜最先撤离,在风沙中影影绰绰地露出头脸,引得阎北山一路追赶。
阎北山咬牙怒骂道:“这是一支诱敌队伍,大家不要怕,我们人多!”又振臂高呼:“太子军令如山,不许我们败仗,赶紧冲上去!”
巫祝队翻身上马,倒拖彩旗,掀起阵阵风沙。胡马腿长,脚程便利,始终比阎北山的队伍快一步。盖飞带子弟翻山越岭,退出众人视线。
两方人跑出数里开外,巫祝骑兵齐齐跳下马,甩下了彩旗。一丈高的旗帜如山屏一般阻碍了阎北山军队的视线,风动处,猎猎作响。阎北山追了半晌,迎上千名调头来的彩旗骑兵,精神猛一振发,喝令众军压上。
彩旗排开处,谢照带一万石城军正稳稳候着。他们并没有骑马,只是在沙尘中绑上了皮靠,脚底踩着蒲扇大的皮掌。阎北山并不明白此种阵仗的意思,但是石城军一直在乌干湖冰面驾车来去,早就练就了滑冰划水的技巧——巫祝队引诱阎家军进这块沙地,便于石城军滑沙攻击。
谢照双手反持弯刀站在最前,朗声道:“杀!”
万数人扑过去,急抢阎家军马腿。阎家军陷落沙坑中,苦不堪言,只要滚落下马,便成了石城军刀下冤魂。一时之间,沙地洒满大片鲜血,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阎北山带兵冒进,遭遇蒙撒麾下的奇军,再次落得惨败。
战局后,盖飞偕同盖行远散兵赶来,成为前后夹击之势,狠狠攻向阎家军阵尾。聂向晚说服蒙撒,派出两万北理民众团,呼天抢地赶来,在声势上又压住阎北山一筹。阎北山越战越心惊,带亲信逃走。
沙台一役降下硝烟,蒙撒白领战绩,笑得合不拢嘴。
谢照清点部众,见损伤不大,放下心来。盖行远断后,盖飞跑来跑去翻查战利品,将马鞍马镫长弓等物挂满身,呼喝着少年团子弟清扫战场。
三万人徐徐走回沙台,树蒙撒彩绣灵熊金凤旗帜在城头,向华朝人清示了地盘。谢照依循聂向晚的提议,开始闭城坚守。盖行远拿到蒙撒的令旗及文书做路引,翻越山岭,避开战线,组织难民散兵转运粮食入沙台。
一日之内阎家六万骑兵被歼灭,一万人被俘虏,雪崩般的溃败战情传遍整个北理边境。如果以沙台作为分界,那么南北两方各驰出数匹流星马,分别向朝廷送出邸报,详细称述此事。
苍屏镇的封少卿放出鹰隼,鹰隼振翅疾飞,足带黑金脚环,比邸报先一步抵达汴陵太子府。
云杏殿寂静无声,暖阁外花果累累,娇红锦葵长满植披,朵朵绽放华彩。窗前的青苔又深了一层,可能是无人踩踏的缘故;檐下的纱囊也风干了,迎风渗出淡淡清香。每当日暮夕照时,叶沉渊只要有空闲,就会坐在雕窗前,代替谢开言看着满园的花朵。
锦桌上陈列着一座木刻小马车,拖车的糯米缩成一团,在编花小竹篮里静静睡着了。
花双蝶守候在殿外,石阶前的玉簪花丛里,突然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梳着小辫的王潼湲笑道:“花总管,殿下还在里面呀?”
花双蝶轻声道:“嘘,别那么大声。”
王潼湲撅了撅嘴,花容在玉簪之后更加俏丽。“我去叫殿下出来,那满园的花儿,殿下都没看厌烦吗?”
花双蝶轻轻一叹:“王小姐千万不可造次。”
王潼湲揉了揉衣衫角,垂头想了一会,突然一阵风冲了进去,令花双蝶阻挡不及。
暖阁内纹丝不动坐着叶沉渊,夕阳辉彩撒在鬓发之上,染出一片霜白,刺痛了王潼湲的眼睛。“殿下——”她轻轻走近,咬唇道,“这座宫殿,真的困住殿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