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娴见都不要了,还是张嘴问了一句:“可还有中意的?喜欢便挑。”
见都摇头说不必,她才命丫鬟把剩下的再搬回库房去。
既然来了,总不能拿了东西就走。郭满于是在娴姐儿身边的位子坐下,陪着几个姑娘说一会儿了话。周家几个姑娘自小到大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面好奇的紧,就都在问郭满南下荆州的境遇。
她哪有什么境遇?成日调戏周公子算不算?
心里这么嘀咕,郭满还是将荆州东陵城的所见所闻说给几个姑娘听。娴姐儿听完就沉默了,敏姐儿灵姐儿也低下头没说话。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哪里见过下层百姓的疾苦,心下不由得沉甸甸的。
“嫂子,那这些人的父母官呢?”敏姐儿年纪小,但也知道一方百姓有一方父母官,“他们活得那么苦,太守都不管?”
郭满说:“跑了啊,时疫爆发,他便带着全家弃城逃了。”
敏姐儿一听居然举家逃了,顿时就生气了。气得脸小脸儿红彤彤的:“这种胆小怕死的人不配当官,应该要严惩!下大牢,抓到全部下大牢!”
大家被她义愤填膺给逗笑了。
赵琳芳附和地笑笑,从方才挑东西起,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不过心里怎么不高兴,赵琳芳面上却丝毫不露。旁人看了,也只当她自小教养严,性子比旁人拘束些。郭满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得几个姑娘兴致勃勃,拉着她都不放她走。
周公子才从前院出来,还没回西风园,就被芳林苑的下人给截住。
说是方氏有要事寻他,叫他得了空过去一趟。
周博雅以为她有什么紧急之事,于是随她去。到了院子,方氏还在忙。今儿是大年三十,府上几个院子要一起用年夜饭。上上下下近两百人,大年夜的份例,里里外外的节礼,全都要主母过目操持,方氏从早到晚跟陀螺似的连轴转。
周公子去偏厅坐了一会儿,方氏才得了闲过来。
她上来先是好好打量了周公子。
“伤着哪儿了?”
周公子太忙,神出鬼没的,即便回了府也难见到他的人。方氏这个做娘的,连儿子重伤都没亲自瞧,心里自然放心不下。方氏坐下喘口气儿,“太医怎么说?”
他腹部被割了一道半寸长的伤,如今也结了痂,并不碍事:“小伤,母亲不必担忧。”
方氏仔仔细细看,见周博雅浑身清爽,确实没有行动不便的情况。又听他说得轻巧,悬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来:“往后做事莫太拼,家里不求你如何,保重自己为先。”
公务上的事儿,周博雅不多说,于是便问她寻他过来所为何事。
方氏忙起来忙昏头,当下一拍腿想起来。
“雅哥儿,是这事儿。”方氏斟了杯茶,笑了笑,“满满此次从荆州回来,我瞧着人大变了个模样。就想问问你,她是不是身子骨养好了?”
原来是这事儿,说起满满,周博雅脸上就柔和了起来。
方氏见自家寡淡的儿子一提起儿媳妇,眉宇间的疏淡仿佛如冰雪消融,心里不由得又酸又欣慰。酸是酸,儿大不由娘,就没见这小子提起她是这模样,光对儿媳妇贴心。欣慰是欣慰儿子儿媳十分和睦,夫妻之间就该和睦些好。
周公子笑笑,口吻莫名有些骄傲:“这丫头素来不晓得挑食,什么都吃,自然是好养。”
方氏被他这养爱宠的口气给逗笑了,点头连声说好。
可不是么?祖母说的在理,能吃是福。郭满那一身软趴趴的娇娇肉,可不是她瞎吃吃出来的?也亏得她会长,肉尽往该长的地儿长。否则以她不停的嘴,怕是从荆州回来后不是个勾人惹火的小妖精,而是小猪崽子了。
方氏心里还是高兴居多,自家儿子可算是有人气儿了。
笑了一会儿,方氏才进入正题,问起郭满的初潮:“苏太医的医术不必说。有他出手,满满那身子该鼓的地儿也鼓起来,就是不知这初潮来了没?”开了年就十六了,旁人家这个年岁,孩子都下了地,她家儿媳自个儿还是个女童。
方氏那个愁啊,愁得脑袋打结。
话音刚落,对面正襟危坐的周公子后背却倏地一僵。他垂下眼睑,抿着唇没开口。鸦青的眼睫下,眸光闪了闪,幽幽的。
“雅哥儿,不是娘急,你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方氏也不敢他绕弯子,直言不讳道,“不能光等,非憋出毛病不可!儿媳身子既然眼看着好转了,那长熟也就快了。看看能不能叫苏太医再给来一趟,能开药开药,莫叫你这么干耗着!”
周公子喉咙忍不住发痒,脸上神情更古怪。
……他其实没干耗着,他昨夜就下嘴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方氏倒不是催着周博雅开枝散叶, 只是开了年他也二十有一,总不能二十多岁了还过得跟苦行僧似的。外头传他不举的谣言传了快一年了,这么久还时常被人提起,假的也成了真。
方氏不由地想叹气,就是她这做娘的再相信自己儿子,见他整日清心寡欲,心里免不了着急。
身子不举是假, 她怕就在怕她儿子心中不举, 例如好得其实不是女色而是男色之类的……
周公子尚且不知他娘已经在猜他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癖好, 才在房事上提不起劲。此时他端坐在桌案一旁,盯着茶杯中起伏的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眸色幽沉沉的。
花厅里鎏金兽首三足鼎上冒着缕缕青烟,一股温和的兰草香在花厅里弥漫开。屋里除了斟茶的水声, 只剩方氏的说话声。方氏说着说着, 便注意到儿子的神色有些不同。眼神隐约可见在闪烁,似乎很有些不自在。
典型的做贼心虚,方氏见状,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难不成她儿子衣冠禽兽, 把生瓜蛋子的儿媳妇给强行破瓜了?思忖到此,不由地眉头皱了起来。
真不怪她这么想自己儿子,实在是她这儿子, 自小心思就难猜。行为做事, 也不是她能揣度的。她这么瞪大了眼睛从旁关注着这么多年, 就没猜准过她儿子周博雅的心。况且就没看出他对哪个女子提起过特别的兴趣,除了对儿媳妇那身无二两肉的女童好之外。
嗯,她作为周公子的母亲,非常谨慎地又猜到了好女童这怪癖……
方氏晃晃脑袋,尽量往好处想:“那……是不是儿媳妇的初潮已经来了?”
她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这么一问,喝着茶的周公子身子猛然就是一僵。心虚得一口茶水呛到了喉咙眼儿,拄着唇就不住地咳了起来。
方氏的心思这不就活了起来?眼睛立即狐疑地绕着周公子瞧。
周公子被她瞧得尴尬,想着满满长大了又不是什么坏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于是偏过头,含含糊糊地就‘嗯’了一声。
方氏听到这一声‘嗯’,眼睛就亮了,面上的喜意就涌上来。
真这么凑巧?她不敢相信,随口一问,儿媳妇还真来了初潮?方氏被这喜气给喜得脸上都冒起了红光,大过年的都是遇见好事儿,看来来年一年都是好运气。于是双手合十,连忙就朝天拜拜,嘴里念了一句,多谢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