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似乎有些尴尬。赵琳芳看了眼书房,又笑说自己是个小书虫。在福禄院的时候,偶尔钻进小书房,半天都舍不得出来。
即使她这么说,郭满依旧淡淡,丝毫没有让她进去一观的意思。
赵琳芳不禁有些恼火,多看了几眼书柜,心里暗骂郭满不会看脸色。她不过想看看,看那面墙上是否有她喜爱的诗集。又不是去翻表哥的卷宗,用得着这么严防死守?然而不论她如何拐弯抹角地表示,郭满都是一幅听不懂人话的模样。
不能直言的赵琳芳憋半天,脸都憋青了。
郭满却只当不知,转头进了小书房。就着周公子平日里批复卷宗的笔墨,她落笔飞快,写了一份梅花制点心的方子拿出来。
递到赵琳芳手中的时候,她客气一下,问赵琳芳是不是在西风园做点心。
赵琳芳特地跟上来就是为了能偶遇周博雅一次。小书房里那杯茶水还隐隐冒着热气,显然之前的人走没多久。赵琳芳便想着多待会儿,或许就等到表哥回来。她于是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浅浅地笑着点头。
郭满:“……那表妹便随我去小厨房看看吧。”狗皮膏药!
双叶这篮子梅花其实方才已经处置过、此时满篮子的花鲜艳欲滴,香气四溢,别提多好看。端着篮子出去的时候,双叶经过赵琳芳主仆瞄了一眼小枫。小枫一看她的篮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这才恍若回过神来。
她于是跟赵琳芳说了一声,端着篮子跟双叶一起下去。
郭满正准备尝试一个新花样,怕是要在小厨房待很久,于是进内室换旧衣裳。等她换好了出来,赵琳芳不知何时跟进内室,手里正拿着郭满的胭脂盒。
见郭满看着她,她于是阖上盖子,笑着站起来。
“表嫂用的胭脂是桃扇庄的么?”赵琳芳问道。
郭满的胭脂都是下人采买的,又哪里知道出处,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桃扇庄的胭脂成色好,但最易花妆。若表嫂不嫌弃,”赵琳芳的手伸进了袖子里,染了红色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在腰间帕子上擦了擦。而后掏出一盒胭脂递给郭满,“可以试试芳儿的。这胭脂是我磨制的,表嫂若觉得好,回去我可以送你一盒。”
然后当着郭满的面儿打开,里头还剩半盒,显然是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用的。
郭满看了眼梳妆台上自己的胭脂,盖得仓促,盖子盖错了位子。她什么也没说,接过赵琳芳的胭脂盒看看,夸了句好,然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这日直到午时赵琳芳也没等到周公子回来,只好带着新型点心,回了福禄院。
郭满回屋沐浴更衣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又拿起了胭脂盒。自从知道剧情,郭满对赵琳芳这朵黑莲花从原来的单纯磁场不和上升到处处警惕。只要她动过的东西,郭满总疑心是不是搞了小动作在里头。然而打开来看,除了有手指印子,别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赵琳芳搞什么鬼!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几日后,赵琳芳果然派人送了一盒胭脂来。成色香味儿都十分上乘, 郭满心里存疑, 兴许是受了赵琳芳这一举动的启发。鬼使神差地将自己在用的那套胭脂水粉送去苏太医的住处,请他帮忙查查。
苏太医本身就是宫廷妇科圣手, 阴司手段见得多, 不必郭满多说便熟门熟路地替郭满查验了一番。
几日后, 苏太医便将查验的结果告知了郭满。这一套胭脂水粉, 胭脂, 口脂, 水粉若单件儿来瞧,均是没有毒性的。然而每一样里头都点特殊成分,一样用着不显。合在一起,则会造成女子极难有孕的恶果。长期以往用的话, 对女子的身子损害极大。
这个结论一经传送到西风园,西风院里上下都吓着了。
盖因郭满用得这一套胭脂水粉,可是府上管家通过正经渠道,从京中最负盛名水粉铺子的桃扇庄采买回来的。府上大半的女眷都在用,用了三四年也没见出过什么岔子。怎地郭满这才一用便查出这么大的事儿?
这事儿一出,不止西风院,芳林苑, 福禄院都惊动了。
大公主即可派了王嬷嬷取走郭满的胭脂水粉,又亲自问了苏太医。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桃扇庄是近来京城才兴起的胭脂水粉铺子, 因着脂粉种类繁多, 制作技艺精湛,每一样都很是得人推崇。当初周家就是谢思思带头得用,觉得好,央着方氏给落霞院的脂粉供给换了采买渠道,就改用这家的。后来郭满嫁进来,便也沿用了谢思思的胭脂供给。
大公主尤其震怒,怪不得当初谢氏三年无所出,原来症状在这儿。
胭脂水粉采买本身,不过小事一桩。
但无论多小的事儿,一旦连累世家大族的子嗣,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素来笃信签文的大公主此时免不了就想多。若这水粉真对谢氏的身子损害颇深,那她金孙这几年饱受无子的非议,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般一想,大公主心中更是恼怒。若前头谢氏无子是被这脂粉给害了,那她当初同意谢氏与雅哥儿和离岂不是和离错了?
盛怒之中的大公主于是一面吩咐管家彻查,一面直接命人将桃扇庄给抄了。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郭满整个人全程都有些懵。
她原本不过顺从了直觉,把胭脂送去查验查验。谁成想随便一个举动,就挖出来个大事情。郭满眼睁睁地看着大公主不查则已,一查起来便越挖越深。将采买这里头的阴司,藏污纳垢的事儿全部抖露了出来。
贪的人,不论哪里都有。就是周家这样规矩的人家,因着方氏为人宽和,下人们贪起来才肆无忌惮。且不提采买的管事从中昧下了多少银两,就说这胭脂之所以出事儿。就是下人图便宜,用了次品,意外凑出来这么个恶果。
查出来之后,自然是严惩。
且不提采买乃至后厨的管事换了一波,打得打,发卖得发卖。就是管家的方氏也被大公主叫去臭骂了一顿。
夜里郭满跟周公子说起了这事儿,周博雅正在屏风后更衣。
这几日大理寺穷追不舍,楚河堤坝贪污案终于水落石出。工部尚书一脉全员落马,膳清吏司全员打入天牢,大理寺卿一纸奏章将案情详情呈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几日夜不归宿歇在府衙的周公子,更是被特准了十日的休假。
郭满抱着小手炉嘀嘀咕咕的,眉头皱得打结:“博雅你说,我到底要不要请苏太医来一趟?虽说这脂粉平日里用得少,但也用了一个月。该不是我早已中毒了吧?毕竟……”
“钱财迷人眼啊,没想到咱家也有这样的事儿!”
郭满说着,很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思。
周博雅慢悠悠地系上衣带,从屏风后头出来。经过郭满之时,忽而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而后自然地堵住了她的嘴。郭满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唔了一声,她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
就见周公子眯着眼,带着几分挑/逗意味地又吮了吮。正当郭满以为他想干什么。他却在双喜等一众下人进门的瞬间从容地退开,恍若无事地走到了桌边。
双喜端着郭满新捣鼓出来的一壶蜜花茶,垂头敛目地端过来。
郭满眨了眨眼,被周公子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惊着了。抬头看了眼道貌岸然地倒杯茶轻轻啜饮的某人,目光着重落到了他沾了她口脂的唇上。若非唇齿间濡湿还在,郭满怕是都要以为方才的一番是她的错觉。
茶是郭满用前几日摘的梅花特制的,甜口的,入口之后满嘴梅香。
双喜为周公子斟了一小杯,瞥着软榻上面色古怪的自家姑娘,心想俩主子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然而在瞥到神情清淡的姑爷嘴上沾的口脂后,脸蹭地一下就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