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即便明知小师傅在涮自己玩儿,李老板也不敢生气,赔笑道:“对对对,现在工厂多多少少都要超标一些,真按着环保局的规定来,别说盈利,不赔本儿就烧高香。”

林小酒背着手:“雾霾就是这么来的,你们企业家也要有良心。”

“……”李老板,“林大师教训的是,我一定整改、一定整改。”

吴韬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化作一声干咳掩饰,心道:林大师你皮一下就那么开心么?

他反正看到李老板前倨后恭的样子是挺开心的——吴韬最近在李老板这里吃了几次瘪,就差被指着鼻子骂骗子了,若不是为了丰厚的佣金,他才懒得再来呢。

李老板陪完了小心,便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林大师,‘那东西’每天晚上都来找我,都快把我吓成神经衰弱了,您什么时候才能做法事呀?钱不是问题,您看,法事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别的“大师”们来这里,或多或少都要带着一两样法器,这两个月以来,招魂幡、令牌、八卦镜、法尺等等法器他都已经见了个遍,更别提黑驴蹄子、狗血、糯米等“法事”的必备之物,今天这位“林大师”两手空空而来,也是他一开始就认定这个小丫头是来骗吃骗喝的原因。

林小酒却道:“你都梦到什么了,能描述一下吗?”

李老板脸色瞬间惨白,他搓了搓手,“就是、梦到工厂,死掉的女员工一个人工作,眼看着要被机器卷进去,我拍她的肩,想叫她注意安全,可她一回头,好好的人就变成烂了半个身子的女鬼,还冲我嘻嘻笑……”

说到这里,李老板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一闭上眼睛就是这个梦,我、我已经几天几夜不敢睡觉了。”

“唔,”林小酒若有所思,“只梦到这些?”

李老板却支吾起来,“大致就是这样,可能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了。”

林小酒:“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左右肩膀各一把,一则是你正值壮年,阳火旺.盛,二则是‘那东西’死于非命,没办法离开工厂,而你入夜之后,就不肯再靠近工厂,早早下班回家,所以‘那东西’暂时对你没有办法。”

李老板刚要松口气,就听林小酒继续分析道:“但她夜夜入梦找你,可见执念很深,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可见,你肩头的阳火也岌岌可危,再过些日子……”

林小酒言尽于此,李老板早已大汗淋漓,连道“请大师救我!”

林小酒微微颔首,“带我去出事的地方吧。”

李老板亲自带路,有一些员工也探头探脑地跟出来围观,见自家老板今天似乎格格外好脾气,没有指着他们骂人,不由得胆子都大了些,可跟到一处拉了警戒线的地方,便都停下脚步,不肯再向前迈一步了,李老板也在离那警戒线两三米的地方停下,“这就是她死的地方。”

即便只是站在边缘,林小酒也能感受到一股不大舒服的感觉,那是惨死的魂体滔天的怨气,封寄海在林小酒耳边道:“进去看看。”

林小酒发誓她听出了封寄海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兴奋,林小酒轻咳一声,继续维持着“高人”该有的高冷,“我进去看看。”

“林大师,”吴韬忍不住提醒,“从前几位大师都选择在这里做法驱鬼。”他小声道;“那东西厉害得紧,还是小心为上。”从前,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大师们摆出的香烛台案莫名被阴风吹散,亦或是八卦镜无端碎裂,“林大师”什么法器也没带,就只身迈进虎穴,怎么想都不安全,想必她是仗着自己是周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年纪又轻,太过轻敌了。

连李老板都忍不住劝道:“林大师啊,还是听小吴先生的,稳妥为上。”他倒不是多么为只见过一面的林小酒着想,只是记起上一位‘大师’做法之后,‘那东西’入夜之后便更凶了,那个梦也有了后续……

林小酒却摆摆手,坚定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进去。”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进了警戒线之内。

这是一座空了的厂房隔间,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林小酒便端不住高人的沉稳架子,瑟瑟发抖地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封大佬啊,这里怎么这么冷哦。”

即便是白天,可唯一的玻璃窗不知何时蒙了一层尘土,阻隔了阳光,厂房里空荡荡,冷森森的,封寄海感到一阵舒适,却没有立即从古玉里飘出来,“先等等,一会儿有好看的。”

林小酒下意识觉得“好看的”东西应该不是那么美妙,毕竟人鬼殊途,她和那些‘神经病’的审美一定南辕北辙。

果然,几分钟后,空挡厂房里那唯一的机械设备,兀自运转起来,机器隆隆作响,噪音很大,连守在门外的员工们、李老板以及吴韬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老板当即就白了脸色,“那、那机器……”不止李老板,跟在他身旁的员工们也都统一地脸色惨白。

“怎么了?”只吴韬一个人不解。

李老板抖了半天嘴唇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怂兮兮的模样和他‘大金链子小金表’的大哥形象违和感十足,还是一位胆子大些的员工出声解释:“出事之后、这间厂房早就、”员工咽了口口水,“就断了电了。”

而更刺激的还在后头,机器的隆隆声响持续片刻之后,便响起了女人的惨叫声,那名死于非命的女员工出事时的情形,由于太过惨烈,很多员工都记忆犹新,现在轻易便分辨出来,这惨叫声,和当初出事时别无二致。

即便厂子里接二连三地出现怪事,大家全都对那位惨死员工讳莫如深,连提都不敢提,今天还是头一遭在大白天听到惨叫,怎么不渗人,像是应和这惨叫声,工厂上方狭窄的天空也暗沉沉地阴下来,黑云压厂厂欲摧。

“闹、闹鬼啊!”不知是谁第一个绷不住情绪,外表彪悍内心脆弱的李老板,当即直.挺.挺地昏倒,肥胖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发出“咣”一声巨响,听着都疼,好歹被眼疾手快的吴韬扶住了脑袋。

与此同时,厂房内,林小酒也瞪着那台机器,脸色不大好看,不能说是害怕,更多的还是嫌弃和厌恶,那台兀自转动起来的机器,竟凭空流了一地的血,浓稠黏.腻,臭气熏天。

碎肉从滚筒中一点点掉出来,林小酒捂着鼻子后退一步,生怕那腌臜东西粘到自己的vans小白鞋,等滚出的碎肉渐渐堆成一座小山,小山便慢慢幻化成一位女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因为被机器扎烂了半个身子而无法直立,以一种非常扭曲、诡异的姿势,向林小酒爬过来。

嘴巴里还“嗬嗬”做响,音调诡异:“竟然还敢来送死,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了么。”

林小酒一边疯狂呼唤鬼大佬,一边故作镇定:“你警告什么了?”

女鬼:“竟然还敢来送死,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了么。”

见封寄海仍旧没有动静,而那女鬼爬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林小酒只得边后退,便循循善诱地讲道理:“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是个事故,就算你有怨气,也应该发到你们压榨员工的老板身上,而不是同样无辜的同事。”

像是听懂了林小酒的劝慰,女鬼忽然停下,四肢依旧着地,头却以一种活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一百八十度弯折,死鱼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小酒,林小酒正以为她要发表什么高见,就听女鬼道:“竟然还敢来送死,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了么。”

林小酒:“……”就会讲一句话!你是复读机吗?

林小酒升起一种这女鬼只是凭借本能和最后一腔怨气,才能留存于世间害人的认知,那女鬼便忽然加快了脚步,拔地而起,冲林小酒扑过来,浓重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林小酒还没来得及尖叫,眼前便忽然一黑,一个鬼影从自己胸前的古玉中钻了出来。

只是,那女鬼虽然动作诡异,关节扭曲,可身形却快,转瞬间便逃离了封寄海的攻击,竟像只壁虎一样,游走到了墙壁上,留下一串黏.腻的血渍。

封寄海紧追不舍,不远不近地飘在女鬼身后,林小酒眼睁睁看着那女鬼姿势诡异却迅速地爬到天花板上,封寄海便也贴着天花板飘,表情颇为享受。

“……”林小酒有种自己养了只大猫,正在享受捉老鼠的乐趣的错觉,眼前的景象竟一点也不觉得恐怖了,她干脆找了块干净地面,盘腿坐下,托腮看鬼老大捉鬼玩。

那女鬼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可能是看出了封寄海的“软肋”正蹲在空厂房一角,亦或是打算魂飞魄散前拉一个垫背的,她忽然面目狰狞地扑向林小酒,原本就已经扭曲苍白的手指,指甲暴涨,无神的眼睛骤然变得血红。

“封——”林小酒刚叫出一个字,便见一直不疾不徐飘在林小酒身后的鬼大佬,也骤然身形暴涨,那张清隽青白的俊脸,瞬间便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样,眼如铜铃,牙如钢刀,冷森森、寒津津,怨毒凶狠,一击即中。

吞吃魂魄的场景,凶利狠绝,可以用残暴血腥来形容,等封寄海用餐完毕,女鬼凄厉的叫声,仿佛还仍旧飘荡在空旷的厂房里。

只是,一口吞掉厉鬼魂体的封大佬,竟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俊美青白的模样,他长身玉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手帕,正优雅地擦着嘴角,彬彬有礼道:“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