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面子,他倒是挺担心林小酒,通过从前有限的相处,吴韬清楚“林大师”本事了得,才不是什么临阵脱逃的人,她神色匆匆地赶了出去,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
“林大师”虽然捉鬼在行,可她到底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林小酒既不会徒手变出火的咒语,身上也没有火柴、打火机,偏偏这符咒必须由她点燃才行,只得在小区里狂奔起来,幸而这里离小区大门口不远,林小酒记得门外似乎有个便民小超市。
她按着记忆,跑到超市里,花两块钱买了个打火机,在鬼大佬的催促下,不敢再浪费时间找僻静角落,只背对着马路,点燃了打火机。
这‘隐魂符’燃起来,一如上一张一样,即便捏在手里,也并不会感到灼热的温度,反倒有丝丝凉意。
正背对着马路“玩火”,林小酒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招呼,“林大师?”
林小酒吓得险些没把手里的“隐魂符”扔掉。
吴韬开着车,沿着马路,只能看到林小酒的背影,他以为自己声音不够大,对方没听到,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三步并作两步,向林小酒走去。
“哎,”吴韬走到近前,拍了拍林小酒的肩膀,“林大师,你做什么呢?”
“吴先生?”林小酒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手机,一副网瘾少女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吴韬丝毫没怀疑,“林大师啊,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手机,我很担心你。”
“哦,”林小酒信口胡诌,“一个朋友在这座城市,托我办点私事,差点给忘了,正和她联系,哎,你怎么开车来了呀?”
吴韬成功被带偏话题,“我想起来您的行李还在曹先生的车里……”
听着吴韬滔滔不绝的解释,林小酒暗暗松开了握着的拳头,将用过的打火机,悄悄塞进衣兜里。
就在吴韬找上她的前一秒,那符纸才堪堪烧完,实在是惊险,林小酒拍拍自己的小心脏,问:“吴先生呀,刚刚他们那么忙,曹先生竟然有空去给你找车钥匙?”
吴韬摇摇头,“我正回去找他要钥匙,曹先生就已经追了过来,原来,‘那东西’狡猾得很,就出现那么一下下,等窦四象拿了法器回去时,周大师已经找不到它了。”
林小酒“遗憾”地点点头,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她把‘那东西’带走了,此时烧了‘隐魂符’更是无影无踪,周无偏能找到才怪呢。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去酒店吧。”吴韬颇为绅士地替林小酒拉开车门。
不得不说,曹毅的诚意还是有的,这酒店是四星级,在这样的二线城市,也算是规格不错的,办理了入住,林小酒婉拒了吴韬共进晚餐的邀请,叫了个room service,很快就有服务生送来丰盛营养的晚餐,林小酒照例在对面摆了一副空碗筷给自家大佬。
“这里的三杯鸡不错呢。”林小酒吃得不亦乐乎,和对面优雅的、正吸收自己面前碗中饭菜精华的封寄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几天不能在他的牌位前供奉瓜果吃食,亦或是香烛,好在封寄海已经习惯了同林小酒一起“共进晚餐”。
封寄海一边“吃”,一边问:“丫头,你在客厅都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跟我说说。”
林小酒还鼓着腮帮子,仓鼠似的,不假思索道:“房子。”
封寄海有种捏捏对面丫头仓鼠脸的冲动,手抬起了一半,却因为想到阴阳相隔,无法触碰,硬生生放下,转而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竟有些怅然若失,第一次为自己是个鬼而心生烦躁。
他干巴巴地重复一遍:“房子?那小男孩的粉色房间吗?”男孩子住粉色公主主题房子,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林小酒却摇头:“不是的,不是‘房间’而是‘房子’。曹毅亲口说,他儿子轩轩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其中就有‘我不喜欢粉色的房子,我是男孩子,能换成蓝色的吗?’”
这话当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众人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男孩那个粉色房间,还只有林小酒注意到了轩轩用词的古怪,他年纪虽小,却也早该分得清什么是“房子”,什么是“房间”了。
“的确有些可疑。”封寄海若有所思。
这下换成了林小酒追问,“封大佬啊,为什么你说那个男孩已经死了,他们全家都命不久矣?明明那个男孩还有呼吸的呀。”
封寄海道:“阴阳之隔,有时候不止凭一口气那么简单,我留在房间里观察了那男孩,他的三魂七魄和肉体的联系已经非常微弱,有时会性情大变,可能也和灵魂离体有关。”
“我听说人类……嗯,人的灵魂是不能离体太久的,”林小酒道,“否则肉体就会腐败。”
封寄海点点头,“是的,所以我怀疑还应该有其他东西,在他魂魄离体时,占用了他的肉.身,但房间里如果还有一个‘鬼’,不应该察觉不到。”
林小酒:“会不会也有人用了‘隐魂符’?”
封寄海却断然摇头:“不可能,‘隐魂符’是‘先天符’,并不是人人都能画的,况且……”
他没继续往下说,话锋一转,“我说那男孩已经死了,并不只因为他魂魄离体,更是因为他的状态,像是个死去半年以上的‘老鬼’。”
“封大佬,”林小酒陷入了对自己智商的深深怀疑中,只能喝口鸡汤压压惊,“经过你这一解释,我更听不懂了。”
封寄海却是看她这幅难得的蠢萌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只要记得,明天去曹家时,问一问今天那个他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就行了。”
“总觉得这件事,应该很有趣。”封寄海露出个相当愉悦的笑。
林小酒被他笑得发毛——上一次封寄海这样兴奋的时候,她目睹了机器里绞出一大坨碎肉,继而里面就化出一只‘半身不遂’的女鬼,追了她半个厂房。
“还有一件事,”封寄海那愉悦的情绪渐渐消失,烦恼道,“大约是我的魂体太强大,‘隐魂符’消耗得比预想中还要快。”
林小酒听着他的话头,便立时苦了脸,“那还要画多少张呀?”粗略算下来,一天至少需要两张,也不知还要在这座城市住几天,才能解决掉这个“单子”,现在听到‘隐魂符’三个字,林小酒便条件反射地手指疼。
封寄海那一点想要同眼前的小丫头肌肤相触的欲望再次强烈起来,目光从林小酒的唇上一触即离,话却已经先大脑一步出了口,“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也可以让厉鬼隐藏身份。”
“什么法子?”林小酒欢喜道,杏眸圆睁,眼里有星星。
封寄海立即升起了豁出去的勇气,状似不经意道,“若有生人自愿给厉鬼度一口气,有了这一口阳气,或许就能支持一天。”
说罢,封寄海半透明的魂体,因为心虚而不自觉飘忽了半寸——其实并不存在所谓‘自愿’,不然那些夺人阳气的恶鬼,该怎么‘作案’?他话说得言之凿凿,却有种自己是诱哄小女孩的变.态大叔的心虚感。
“是么。”林小酒放下碗筷,若有所思。
如果说林小酒放下碗筷没说话,封寄海稍稍有些忐忑,那么,她下一秒直接冲进了卫生间,封寄海便霎时死了心,一张青白鬼脸,登时阴云密布,显得凶狠怨毒,不可理喻。
封寄海看着林小酒消失的方向,唇角浮出一抹不带温度的、自嘲的笑,明明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做什么一定要自取其辱呢?若不是她想靠着自己,图谋“风水大师”的虚名,怎么会理会他这样阴邪的厉鬼呢?
正因妄自菲薄而脸色更差,连累周身气温都低了十度的时候,却忽见那丫头又从卫生间冲了回来,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封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