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这样的天之骄女争夺魏无恙,她一点把握都没有,万幸的是,姨母站在她这边。
“翁主还会识字?”见芳洲面前堆着厚厚的竹简,她羡慕又嫉妒。
芳洲浅笑:“略微认识两个字,还是无恙教的。他军务繁忙,还手不释卷,实在可敬可佩。”
听言,王媪忍不住眉飞色舞,还是自己儿子厉害,连皇室女都要跟他学认字。绿珠却觉得她的笑刺目极了,分明就是故意炫耀,怎么看怎么讨厌。
不知是不是芳洲那番话起了作用,王媪忽然觉得她也没那么讨厌了,起码态度谦逊,还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郎君。这样想着,她对接下来的话题充满信心。
“那个小……咳咳咳……小、儿媳啊,”王媪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骂人骂顺溜了,一时半会儿还真还不过来,得亏她反应够快,能够把话圆回来。
芳洲笑眯眯应了一声,甜甜道:“君姑,您不是只有无恙一个孩儿吗,哪来的大儿媳?
“咳咳咳……”
王媪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儿,咳得差点岔气。什么大儿媳二儿媳的,敢情小浪蹄子这是拐着弯儿骂她呢!
绿珠连忙跑过去给她顺气,顺便瞪了芳洲几眼:“姨母,您要不要紧?要不我们明天再来找翁主说那件事吧,反正表兄已经同意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经她一提醒,王媪马上像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得意地对芳洲说道:“无恙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翁主嫁进魏家都大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身孕,为了子嗣计,他要纳妾。”
芳洲端起茶,掀开杯盖一小角,闲适地啜了一口,随后又不紧不慢地将茶盏放回原处。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连王媪都不得不承认这小浪蹄子的确有浪.骚的资本,不怪她儿子迷恋得紧。
见她不说话,王媪继续说道:“无恙和绿珠打小就亲近,若不是我们家家境差,她阿翁看不上眼,他们俩早就成亲了,到现在说不定都儿女成群了。”
话说到这儿,芳洲终于应了一句:“这么说君姑早就相中了人选?”
“当然,珠儿最合适不过。”
“哦。”
“哦是什么意思?”芳洲一副四两拨千斤的样子令王媪十分不喜,她有些毛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出这个门!”
芳洲敛去笑意,俏脸微寒:“我若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是犯了七出之条,我要让无恙休了你。”
芳洲听了她的话,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毛笔“唰唰唰”三下两下就写满一张锦帛,随后递给王媪冷冷道:“拿去!”
王媪呆愣:“这是什么?”
芳洲一面吩咐侍婢整理箱笼,一面让亲兵准备马车,待一切打点妥当,她提起裙摆毫不留恋地往外走。临出房门前,她回头看了看屋内呆滞的二人,嫣然一笑。
“恭喜君姑得偿所愿,这封休书记得要交给无恙拿到官寺登记入册,要不然不会作数的!”
第88章
直到芳洲带着侍婢和亲兵利落地消失在门外,王媪和绿珠都没回过神来。黔首和离都没这么痛快的,这位倒好,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等魏无恙回来,她们要怎么交差?
王媪苦着一张脸,如丧考妣:“珠儿,我觉得我们可能闯祸了,无恙那么喜爱那个女人,要是知道我把她气得和离,他非得杀了我不可。”
“不至于吧?”绿珠虽然兴奋得心脏狂跳不止,但也觉得事情顺利得诡异,听到王媪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姨母,您就不要吓唬珠儿了,表兄是朝廷重臣,又是您的亲生儿子,再生气也不敢弑母吧?”
“唉,你不明白啊,无恙这个孩子冷情又记仇,十岁那年我将他送到魏家,从那以后他就恨上我了,十六年来跟我说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你也看到他对那个女人的看重了,除了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对谁笑过,我断定这回他肯定饶不了我。”
“那、那怎么办?”
绿珠也慌了,如果魏无恙真这么混不吝丁、六求不认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别说迎她进门了,不把她打一顿丢出去就算客气了。
关键时刻,还是王媪脑瓜子好使:“走,赶紧到门口去把那个女人拦住,一定不能让她走。”
“好。”绿珠连忙起身来搀她,二人一路飞奔到大门口,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只见整条巷道空空荡荡,鸦雀无声,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提芳洲的车驾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王媪手足皆凉,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哀嚎,“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无恙肯定会恨死我的,他以后再也不会认我了。呜呜呜……”
她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就是个市井泼妇的样子,绿珠没有上前搀扶,而是厌烦地撇过头去。
她今年二十有二了,说了几门亲事都不顺遂,听说魏无恙发达了,父母就让她来边关碰碰运气。如果不是这样,鬼才要奉承这个无赖老妇,她阿翁虽只是亭长,但大小也是官吏,与贩夫走卒为伍,简直是自降身份。
“姨母,您别哭了,珠儿这里有一计,保证表兄不会怪罪您,您要不要听?”
“什么计?”王媪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珠儿快快说与姨母听听。”
“姨母只需如此如此。”绿珠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凑到王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媪听得连连摇头,忍不住质疑道,“这样真的好么?咱们弄得无恙家都散了,还要说谎骗他,会不会太过分了?若他以后知道……”
“姨母啊姨母,都这个时候了,是保命要紧还是诚实要紧?”
“那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王媪思来想去,终于咬牙做了决定。绿珠笑而不答,入了局就是棋子,哪里由得了她。
晚间,魏无恙回府,发现家里居然冷冷清清,除了王媪姨甥两个,竟见不到第三个人。
“翁主呢?”
王媪眼神闪躲,僵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她……走了。”
魏无恙的俊脸马上黑了下来:“走了?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走以后我去找她说话,她一听说你要纳妾就发疯了,先是百般咒骂于我,后来又开始骂你,说你、说你……”
“说我什么?”
魏无恙脸沉得能滴出水,薄唇紧抿,一双眸子泛着幽光,教人不敢直视。
王媪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一口气说出一长串话:“她说你出身低贱、粗鄙不堪,与她门不当户不对,她早就受够了你,还说你就是一介莽夫,不懂怜香惜玉,她不想与你留在苦寒边地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