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蛋糕吧。”
“……”
看来是他想多了。
程迟喉咙口发干,欲言又止,闭上眼肖想了一会,这才把乌七八糟的杂念通通摒开。
他的生日素来不是什么好日子,大概也不适宜因为冲动去做一些事。
阮音书看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这才回过神来:“伤口痛吗?不好意思……我忘记帮你上药了。”
看她匆匆忙忙挪到自己旁边,程迟轻笑了声:“没有,不痛。”
“胡说的吧,这怎么可能不痛呢。”
女孩儿又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嗓子,伸出食指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脸颊伤口的旁边。
不敢碰他已经结出暗红色血痂的伤口,只敢轻轻地蹭一下旁边的皮肤,蹭完之后她又悻悻收回指尖,有点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刚刚好像是,他爸爸用地上的瓷碎片,在他脸上划开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用那样的话说自己的儿子,用那么轻薄讽刺的态度面对他。
程迟拿勺子叉了一块蛋糕尝了一下,其实不是很好吃,香精味有点重,奶油也不太纯,蛋糕胚也不是很软。
但是好像,又挺好吃。
“你带手机了吧,借我一下。”阮音书一边翻着自己买的药品一边说。
程迟递过去:“干什么?报警啊?”
“我搜搜怎么包扎。”她很严谨。
阮音书坐在那里搜应急包扎之类,程迟就坐在那儿吃蛋糕,时不时看她一眼。
过了会,凉凉的东西贴上他手臂的伤口。
她用酒精给他消毒,动作很轻很柔,目光专注。
他早已经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了,手臂递过去给她打理。
棉签很快被血打湿,她很小心地换了一根,然后给他打预防针:“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程迟本来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听她这话立刻皱了眉,嘶一声:“好痛。”
阮音书下意识给他吹了两下,柔柔绵绵的风滚过肌肤一圈,她蓦然回过神来,“痛什么啊,你又在给我演。”
要痛他早就该叫了,才不会这时候才说。
“我这是配合你。”
酒精碘伏这种东西他用多了,久而久之确实不会怎么痛了,记得有一次他从拇指到手腕被刀划得血肉模糊,只好紧急去缝线,那地方很偏,大医院离得远,就近就只剩诊所。
诊所麻药用光了,那次缝线他全程没用麻药,咬着牙生扛。
那次实在是太痛,他的汗淌满了整件背心,似乎人生中所有的痛都在那一刻受完了,所以之后再碰上的伤,同那次比起来,都算是小打小闹,也感觉不到多疼了。
阮音书帮他上着药,有的伤口浅,只是浅浅血珠渗出,但有的伤口触目惊心,让人难以置信这会出自一位父亲的手笔。
终于,在处理到第不知道多少个伤口的时候,阮音书终于禁不住问道:“你爸和你有仇吗?这下手也太狠了。”
程迟答得很快:“有啊。”
“有什么仇?”她抬起头,“你不是亲生的?可看起来又不像啊……”
“是亲生的,”程迟说,“不是亲生的他可下不了这么狠的手。”
她拧起眉头:??
这是什么逻辑?
程迟笑着揉揉她发顶,“他就是那种,在外面应酬受尽了气愤又称不了英雄,就只能在家里发泄的那种男人。”
“我爷爷一共五个孩子,程河是大哥。成年之后五子分程氏产业,他分到的最多,但争议也最大。只要他做的不好,股权随时面临被分走的风险。”
阮音书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他压力应该很大吧。”
他语气仍旧淡淡,像是在讲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以前经营的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也还不错。直到几年之前,家里产业越来越差,资金难周转,一度快要倒闭,我们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几个小三,精力都被小三分走了,公司也被小三盘的一团糟。”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暴的,打我,打我妈,怎么狠怎么打,打完又声嘶力竭地道歉——”
她听得汗毛倒竖,当即改口道:“但是无论压力有多大,都不是做这些的理由。”
程迟还是笑:“我妈终于忍不住一走了之,离婚协议书一签,她解脱了。”
阮音书:“那你呢?”
他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眉,看她:“是啊,那我呢。”
“我妈一走他也不用装了,原形毕露,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跟我切磋一下。一开始我也忍,后来就不忍了,打完之后一般一周内我是没办法去学校上学的,除非推轮椅送我去。”
每次打完家里都一地狼藉,比刚刚她看到的还要恐怖很多。
连家政阿姨都用的同一个,因为阿姨早见怪不怪,每次都念叨着“和气生财,好好的一家子干嘛老打架”,然后把玻璃渣收拾好,再采购新的来。
阮音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问:“那你就没想过要走吗?这太可怕了。”
“所以我后来不是搬基地去了么,”他眯眼,“老打架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