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唐玄宗 赵扬 3291 字 9天前

张说叹道:“我为兵部尚书,当然要替圣上分忧主动请缨。只要边疆稳固,使大唐无虞,个人的一点名声又算什么?”

王毛仲听后大为感动,数日后见了李隆基又大为感触一番,盛赞张说能以大局为重,不慕虚名,实为忠节勤勉之人。李隆基也有同感,叹道:“是啊,张说自开元初年被罢相之后,其意志并未消退,反而磨砺心智,竭诚为国出力。王毛仲,想起你在汴州向朕举荐此人,可谓有功啊。”

王毛仲为李隆基的宠信之人,张说肯定不会向他全抛一片心。其口中所标榜与其心中所想,实为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儿。

朔方有事,张说身为兵部尚书自可荐一人前去主持,他为何如此主动请缨呢?张说其实看到,如今朝中的宰相格局以自己的位置居于最末,若行宰相职权到政事堂议事,皇帝满意时首功当推张嘉贞,若皇帝责难时自己也有份儿。与其如此,自己干脆远远躲开,既与朝中之事无涉,又可建功一番。

张说明白,一个人无事可做时,其既无功劳也无过错。张嘉贞时任主丞相,面对天下纷纭无比的事儿,他能将每件事儿办得妥妥帖帖使皇帝满意吗?显然不能!因为圣人也有错谬的时候,何况张嘉贞那简疏的性子,极易办错事哩!

一个人欲谋大事的时候,然眼前格局实无机会,还不如远远躲开静观其变。张说现在使的就是这一招儿:我没机会,时光飞逝的过程就会有许多变数,如此别人犯错就使我有了机会。

却说武惠儿果然足月生下了一个粉嫩的男孩儿,是为李隆基的第十八个儿子。李隆基观之发现此子继承了自己和惠儿的体貌优点,生得秀凝无比,其龙心大悦,为之取名为瑁。

古时天子所执之玉,用于覆在诸侯所执圭之上,称之为瑁。李隆基赐此子以此名,彰显了此子的身份之贵,似乎要凌于其他皇子之上。所谓母以子贵,而此子之贵得于母宠,明眼人皆能窥知。

想起武惠儿此前生下的二子一女皆夭折,李隆基不敢怠慢,令高力士亲自护送,将此子奉入宁王府中抚养。武惠儿在宫中将息二日后,因思念孩儿,被李隆基特准也入宁王府中。

李隆基自武惠儿出宫之后,倒也清心寡欲,未召其他嫔妃侍寝。其时已为深秋天气,夜来星空深邃,凉意渐浸,李隆基忽来兴致,令人取来谱纸,意欲谱曲一首。

李隆基于开元二年设梨园,由此招来了数人诤谏。李隆基虽未废梨园,也知为君者多近乐舞之事于国不利,遂下诏曰:“自有隋颓靡,庶政凋敝,征声遍于郑卫,衔色矜于燕赵。广场角抵,长袖从风,聚而观之,寝以成俗。此所以戎奇志,夫子遂行也。朕方大变浇讹,用除灾蠹,眷兹技乐,事切骄淫,伤风害政,莫斯为甚,既违令式,尤宜禁断。”他既然如此诫约天下,自己当然不能沉迷于乐舞之中,如此宫中乐舞为之禁绝。赵丽妃有歌舞之长,其之所以渐渐失宠,大约也与此有关。

李隆基新得麟儿,又为宠妃所生,其心间就充满了欣喜,观夜色阑珊,秋意渐浓,他的那颗多彩多姿的心儿由此荡漾起来,也就有了谱曲的欲望。

其所谱之词为其一首旧诗,诗名为《过大哥宅探得歌字韵》,其诗为:

鲁卫情先重,亲贤爱转多。

冕旒丰暇日,乘景暂经过。

岁里申高宴,平台奏雅歌。

复寻为善乐,方验保山河。

李隆基为此曲取名为《花萼相辉曲》,无非还是颂扬兄弟之义。其曲以琴音为主,间以笛声为辅。李隆基按宫踏羽,口中轻声哼哼,手中之笔快速录谱。过了片刻,李隆基将笔一抛,大声道:“成了!”

这时有人说道:“陛下又成新曲了。”

李隆基抬头一看,就见王皇后笑吟吟地立在对面,想是自己刚才谱曲时过于投入,以致未察觉皇后进入,遂说道:“哦,皇后来了。朕刚才专注于谱曲,以致忘乎所以。”

王皇后依然笑吟吟道:“是呀,妾入殿之时见陛下专注谱曲,生怕打扰了陛下的兴致,因而静候一侧。陛下,妾刚才亲手淘了一盏波斯枣汁儿,请陛下尝尝。”

李隆基笑道:“好呀,朕正好有些口渴,呈过来吧。”

李隆基伸汤匙将枣汁儿送入口中,连品数口赞道:“哦,果然是皮肉软烂,有火烁水蒸之味,想不到皇后还有如此绝佳手艺。”

王皇后叹道:“陛下国事繁忙,妾有心侍候,终究不敢打扰太多。”

李隆基听出其话音里的怨怼之意,即是说自己对她有些冷落了。李隆基凝视王皇后那张熟悉的脸庞,忽然惊奇地发现,其眼角处已现出淡淡的纹路,心间顿时晃出一个疑问:皇后今年不过三十六岁,为何如此憔悴?

想起王皇后初嫁之时,二人皆为少年,哪儿懂夫妻房事之乐?他们朝夕相处,反倒是兄妹的情意多一些。随着年龄渐长,二人夫妻情浓,再加上王皇后一家全力帮助李隆基走上皇位,则李隆基对王皇后又增添了一份敬重之情。

然而敬重之情难以持久,岁月的磨砺会使之褪色不少。王皇后至今色衰也就罢了,其成为皇后之后渐生的促狭之气最令李隆基瞧着生厌。

今晚的王皇后明显来时曾梳洗一遍,周身散发着李隆基熟悉的瑞脑香味儿,身上未着冠服,一头长长的黑发仅用一只金钗笼住,其黑发垂及腰间与一袭露肩素色长裙相映,由此就多了几分妩媚。李隆基观此心间暗暗一笑,顿生一些舒服的感觉。

王皇后果然说道:“秋夜渐凉,陛下似可早点安歇了。”

李隆基起身离案,上前执起王皇后之手,说道:“好呀,我们一同就寝吧。嗯,算来你多日未来侍寝了。”

王皇后闻言眼光迷离,其中终究难去幽怨之色。

一番云雨过后,王皇后透出几分羞涩说道:“陛下,妾近日寻来一个偏法儿,据称甚是灵验。”

李隆基的手从王皇后胸间滑至小腹,触手处觉得这儿少了武惠儿等年轻妃嫔的滑腻以及弹性,且稍显粗糙,遂叹道:“唉,你这肚儿为何难见动静呢?你放心,你永远是朕的皇后,何必如此费心劳力呢?”

“不嘛,陛下只要肯赐雨露,妾心思定然能成。”

李隆基又轻叹了一口气,毕竟有些乏了,于是沉沉睡去。

武惠儿虽在宁王府照看孩儿,其眼线倒是蛮尽力的,第二日就将皇后主动找皇帝侍寝的讯息传了过去。武惠儿闻言心急如焚,当日就撑着身体返回宫中。

孩儿固然重要,然与君王的宠爱相比,那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李隆基看到武惠儿如此快就返回宫中,笑问道:“你在宫中,孩儿在大哥府中,你能放心吗?”

武惠儿道:“大嫂夜不解衣,日夜候在孩儿身边,比妾还要尽心。妾在那里,反而有些碍手碍脚,还不如入宫侍候陛下。”

“好呀,明日你随朕去瞧瞧孩子,也正好谢谢大嫂。”

武惠儿浅浅笑道:“大哥大嫂以全家性命相托,陛下岂能以一句谢谢了事?”

武惠儿此时明艳的脸上充盈着笑意,笑意背后隐藏着许多话语,既有孩儿健康成长的侥幸,又有如释重负的欣喜。李隆基觑此容颜当然知道她的心意,遂笑道:“惠儿,让孩儿入大哥府中抚养,朕这个想法还是很妥当的。嗯,孩儿这一次定能健康成长,你大可放心。”

武惠儿脸现惶恐之色,上前用小手堵着李隆基之嘴,急道:“陛下千万不可说此满话,妾……妾……妾心里哪里敢稳当了?”

李隆基心里顿时划过一阵阴霾,心想自己威权天下,何以深锁的内宫竟然养不活武惠儿的数个孩儿,那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这日王毛仲入殿奏事,李隆基忽然若有所思,问道:“王毛仲,你以为皇后如何?”

王毛仲对王皇后一直很敬重,脱口说道:“皇后有母仪天下之风,奴才以为皇后很好。陛下为何有此问?”

人遇事时往往有向人倾诉的念头,李隆基身为皇帝,也有是思。原来王琚在身边之时,正是出于这种诉求,李隆基大小事都要与他商议。如今皇帝威严日重,李隆基身边能够随便谈说的人越来越少,除了高力士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王毛仲了。

王毛仲又继续道:“惜皇后一直不能生子,有些美中不足了。”

李隆基接口道:“对呀,皇后有子成为太子,这皇后方才名副其实。嗯,朕有一个想法,不如废了她,另立皇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