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讷讷地,便从这讲起,“关镖局……尽被杀了,他现下去寻仇,不知何时能归,要我教你替他管镖局,养孩子。”
尽被杀了?
陈叁刀神色骤然沉了,他左右踱步,踱了片刻才将身倚去墙上,抱着双臂,四下地散戾气。
“杀了?”他阴晴不定的,一旁喃喃,一旁又侧过脸阴邪地反问,“杀了?”
江濯应了一声,只见男人眉牵着眼,眼牵着刀疤,狰狞地思虑。
“我再养个镖局——无碍!”半晌,陈叁刀运着语气,重重地道,“孩子也可看在他情面,养了!”
“多……”
江濯方要道谢,一人却打院内出来,风火地道:“不可!”
“刀郎,不可!”
“她为谁?”江濯将头转过去,只见一年轻妇人立于门之间,端的是美貌聪明。
陈叁刀阴沉地不言语。
“刀郎。”妇人唤道,“这几年我们生意——不景气,朝廷介入太多,镖局是要衰落的,本来维持便艰辛,再加上一个如何得了?”
朝廷近日一直打压习武,认为这扰乱了治安,坏了和平,如今连押镖也插手,建了各个站点打击土匪。
这番言语,字字珠玑。
墙边,陈叁刀脸色极其晦暗,他未回答江濯之问,单是紧了紧拳,戾眉皱得更重。
“不仅如此,咱们镖局的占地大,税务也重……”
“回去。”男人道,嘴唇发颤,“你一妇人,你懂……你懂甚么!”
“我不懂。”妇人回道,含情地摇了摇首,后续又问,“我不出声,可否不回去?”
却是不听回应,她漂亮地下场,不再讲话,单是用眉眼劝阻。
陈叁刀几月前刚亡正妻,给正妻安葬便用了不少银钱,如今生意又不景气,他未曾存过钱,一向大手大脚,现下连家底也无,又管不住裤裆。
陈叁刀知他没法养。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但为情为义都理应养,他搁不下这面子,便硬撑着。
江濯欲言又止的:“倘若……”
男人一挺身,背后刀鞘皆动,一挥手打断:“莫管她!我们镖局养人能养一千号。”
此话一出,小妇人便急道:“你侠肝义胆,坏了自己!”
“多谢。”
江濯直直地看着,感激地道。她无法讲倘若你不愿,我便自个养,她也无法身旁带个牵挂。
况且她自个也是小的,倘若再带个小的,如何去讨生活?
这世道万分复杂,她不似乎常人,找了个地界定居了,便不走了。
她要走的,去闯一番江湖。
尽管江湖只为一捧水,她也要抢着跳进去。
“陈叁刀,倘若关略不归……”江濯顿了顿,以后的却再不说了,单是忧眉愁眼。
陈叁刀晓得她是何意,抿一片狭眼看向关镖局。
多年老敌,互相打骂,未有仇恨,即使有仇恨也因此事化解了,与之相处十分畅快,如今说走便走,何时归,能否归都不晓得。
如此怅然若失,竟似是失知音。
“莫说这丧气话!”他将眼闭起,心却酸了,“他孙儿在此,他就算死也得死回来,不回还谈何丈夫。”
——以下是作话。
陈叁刀同关略之间关係很微妙,一边打骂一边恨,转眼看对方死了,还能替养着孩子。
亦敌亦友。
老敌与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