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那随侍前脚刚要出厅门,地上的胡管家却突然绷不住了,他猛地以额触地,高哭一声:“娘娘饶命!——”

第29章

“胡管家这是承认了?”迟恒喊住那个随侍,低下眼,淡淡地问。

胡管家哪里还有先时哭天抢地喊冤枉的底气,他伏在地上,早已经是胆裂魂飞。听见迟恒说要将他送去刑部严刑拷打的话,身子就好似泥人入了水,堪堪瘫软下去。

那几包砒||霜被迟恒搜出来的当下,他就应当知晓自己躲不过了,既然横竖都要认的,少吃一点苦头是一点。

胡管家几乎是痛哭流涕,往阿慈的方向爬了两步,只哭道:“是老奴一时糊涂,老奴糊涂……王爷行事素来严明,老奴晓得王爷发现账目不对后,心中实在害怕极了,才会出了下策。老奴该死,老奴糊涂啊……”

阿慈见他俯首认罪,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她几乎要站起来冲上前去,狠狠扇他几下。

可是人在盛怒之下,双脚却反而没了气力,她才站了一瞬,又跌坐回椅子上。唯独按在扶手上的两只手青筋暴起,攥成了两个拳头,攥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用被怒意填满,压也压不住颤抖的嗓音,喝骂:“你这会子,这会子还来假惺惺地哭什么!王爷都不在了,你该死!你又来哭什么……”

她喝着,两道泪倏地就滚了下来。

身旁林嬷嬷赶紧遣了人去后院喊小姑,自己则赶紧上前去,边也红着眼瞪向胡管家,边搀扶住阿慈。

胡管家以手撑地跪在地上,此时此刻除了恸哭早已没了别的话说。

迟恒缓步上前,突然一脚踹在他的肩头。

胡管家教这猛一踹,按在地上的手当下就似折了一般,再支撑不住他,连带着整个人也闷哼一声,被迟恒踩到地上。

“胡开源已认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绳子来将他绑了!”

迟恒话音落,才有几个家丁迅速反应过来,虽然满面还是震愕不已,但也赶紧齐齐应声“是”,麻溜地奔去刑房找绳子。

待到胡管家被五花大绑地绑住,阿慈才渐渐从那盛怒当中缓过劲来。

她见迟恒已经拿开了踩在胡管家背上的脚,又指了两个家丁让跟他一道,将胡管家押去刑部,她忽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喊住迟恒:“大人。”

“王妃有何吩咐?”

阿慈含着泪,恨恨地盯着胡管家,道:“胡开源谋毒主家,罪大恶极,害大梁失了王爷,亦害我失了夫君,若不将他碎尸万段,我意难平心难甘。只是他下||毒害的毕竟是堂堂端王爷,此等大罪,还是该请大人等我一等。我即刻修书,托大人递去宫中呈与陛下,请陛下为王爷作主才是。”

迟恒望向阿慈,见她眼里一时悲愤,又难过,又恨,又不甘,却还要被理智压住,强忍着手刃胡开源的冲动,以至于连滚下来的泪也写满了痛苦至极。他望了片刻,心中渐渐又起无尽的怜惜,可她站在他身前,自己却连一个安慰的怀抱也无法给她。

迟恒想起,又低下头去,口中只低低地道:“好。就依王妃的,下官在此静候便是。”

他话毕又回到椅子上坐下,默默垂着眼,再没有多说半句话。

……

阿慈的手书托迟恒辗转递到陛下手中后,听闻陛下雷霆震怒,下旨要亲自审问胡开源。

皇帝亲审,三司自然是要奉陪的,连阿慈也得诏入宫,上殿旁听。

这是阿慈在嫁到王府后,第一次入大梁皇宫。

殿宇恢宏自不消说,只是阿慈入了宫,一门心思也不在殿宇之上,又及至她入了殿,一眼瞧见在殿上立着的高羡,心中更是没来由顿了一下。

她原本还在想着王爷的案子的,眼下反倒在这一停顿后,渐渐的就不想了。

横竖案子已是尘埃落定,陛下亲审,虽不会委屈了王爷,但想来也不会再问阿慈心中有何想法了。陛下怎样断,阿慈只用静静地听、再默默接受就好,倒是高羡……

阿慈已经有许多日未见过他,从他那天撂下决绝的话走出偏厅后,他竟当真一步也未踏入过端王府。眼下见着他,阿慈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总感到他形容似是消瘦了些,眼里也是黯淡的,没了过去在端王府中见他时的光彩。

他抬眼望向入殿的阿慈,眸光好似亮了一下,可转眼又别过脸去,没有再看她。

阿慈心中突然之间,仿佛教一根细线捆着,轻轻又重重地给拽了一下。

有一些……难受?

她蹙眉垂眼,暗暗摇了摇头。一时不敢再环视周遭,脚下也不敢再停留,就跟着引路公公的步子快快走到自己该站的地方,站好了。

陛下自然是来得最迟的。

只是阿慈不想他来以后,待底下人等行过跪拜大礼,开口却会先点了她的名。

阿慈虽是初入宫廷面圣,但许是早早持家见过了太多世面的缘故,倒并不似寻常初见天子的女子一般慌张无措。又或者在她的私心里,是将陛下当作了王爷的嫡亲长兄,亦是自己的兄长来看待。

是以皇帝点她名时,她也未显多么惊惶。依礼拜过,又从容不迫地答了几句陛下的问,听见陛下喊她平身抬头,方才慢慢抬起脸来。

她也是及至这会儿,才终于亲眼见到这位皇长兄。

眼前龙椅上坐着的天子,眉如剑目含霜,风仪严峻,不怒自威,周身仿佛自带一股凌厉气场。再观底下的朝臣们,见之也是垂绅正笏,整整截截。

阿慈心中暗自咋舌,心想,莫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就是同父同母所生的,差别竟也有这样大。

陛下是眉目刚毅,面容硬朗的,可二王爷与四王爷,却皆是挺拔清癯,风姿俊逸无边。

大抵那两个生得随先帝,陛下则随了太后罢。

阿慈想着,忽又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在悄悄抬眼往高羡处望。

她意识到时,慌忙又低下头垂下眼,可这一日也不知为何,她就好似魔怔了一般,不一会儿又无意识地向他那边瞟去。

而她越是克制,就越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