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那两扇门被合起的“吱呀”一声响,阿慈这才转过神来,吓了一跳。
外头不见思妤的人影,分明自己下车入府时,还听见她跟在身后撵她的脚步声“嗒嗒嗒”的,是她一门心思不在那里,倒连她什么时候不在自己身后了也没察觉。
眼下高羡关上了门,几乎是顺手又将门闩给插上了。
阿慈才一怔,转眼已经被他堵到了门边上。
第39章
他凑得很近,身子几乎是压着她靠在门边。阿慈不知怎的,在这样的距离下,心中竟渐渐淡去了一些烦闷难受,徒徒生出慌乱之感来。
那仿佛是一种很复杂的慌乱之感,她既因他贴近而感到慌乱无比,却又因为是他而只觉得安然平静。
高羡的身上,还有一路匆匆随她而来的风雪寒气,但才过片刻,却又教他呼吸的温热给盖住了。
他抬手轻轻抚上阿慈的脸,低下头来:“还生气呢?”
阿慈垂下眼,没有作声。
“我那会儿听你话里说的,像是前几日你娘便来找你,提过范明礼的事情?”
阿慈轻轻“嗯”一声,点了下头。
“为何当时没有同我讲?”
阿慈遂叹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也是机缘巧合罢,那一日正赶上我那弟弟在王府里惹了一点事,我就将范明礼的事情给淡忘了,且当时我也已经回绝了继母,一来以为她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二来也是怕你担心,故而没有说。可谁知道那个范明礼是个恬不知耻的,甚至于巴巴地贴上脸来,方有了今日这一出。”
阿慈说着,仍还有些心存余悸。
那个家她是再不想回了,范明礼自今日后,定是会彻底断掉攀附她的念头的,就是继母,阿慈一时还吃不准。上一回她已经那样明确地同继母说白了,甚至是警告了她,继母却还如此当耳旁风,也不知这一回会不会令她收敛一点。
阿慈正在出神地想,感到高羡又捧着她的脸,将她脸抬起来。
“好了不想了,我知道今日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让你如今还要担这些心。你担惊受怕,我亦是气坏了。”
阿慈这才正儿八经看了他一眼,从她今日见到范明礼后,倒是一直未仔细瞧过高羡的脸色,眼下看到他的神情,确实是很气恼。
她忽又好奇问他:“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有人觊觎你,我可不得生气。”
“可你不是已经将他一顿斥骂,扼断了他的念头的?你堂堂王爷,还怕他一个太常寺丞不成。”阿慈有些不解。
然而高羡捧着她的脸,蓦地一皱眉:“我不管,反正就是气坏了。”
阿慈一愣,旋即突然“噗哧”一下,阴沉了大半日的一张脸,终于才笑了起来。
她抬手朝他眉心弹了一下,又抚平他眉间皱起的纹路,与他道:“明明还叫我莫生气的,自己倒气成这个样子。”
她说着,又放下手来,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到他的胸口,轻声道:“我原以为,老天爷待我实在是很薄,教我自小失了双亲,才有如今这样不堪的事情,但一见到你,又想他待我也还算不错,至少教你又回来了。”
她微微翘起嘴角,埋在他身前的脸又蹭了蹭:“我不气了,犯不着为那样的人置气,你也不气了,好不好?”
然而话音落,半晌却不见有人回应。
阿慈正觉疑惑,刚要抬起头来看一看他,不想忽又被他轻轻推开。
她以为是自己这样的举动与言辞惹了他不痛快了,正有些尴尬的当口,转眼却感到下巴倏然被抬起了,她还未曾回过神来,高羡已低头吻了上来。
风雪的寒气没有散尽,他的唇上还是有些冰凉凉的,但呼吸里的温热之意却已缠住了她,阿慈突然陷进一片柔软当中,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她从未与人这样近地相处过。
这样近,近到不能言语,近到彼此的双唇印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绕在一处。近到她因惊愣住而不曾合上的眼,还能看见高羡垂下的眸子里,有熠熠的光。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一只手托着阿慈的后颈,一只手便抚在她的耳畔。
他低着头,认真而温柔。
阿慈在一片静谧里,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的双手落在他的腰侧,十指冰凉,微微发着抖,终究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亦鼓起全身的勇气,重新环上他的腰际。
男人的亲吻,一时更又深了几分。
这一日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霭霭的一片,轻柔地覆住大地。
便好似那一场雪的温柔,阿慈亦软软地闭着眼,任由他的温柔倾覆。
……
年节将至时,阿慈却听说了一件事,那位太常寺丞范明礼因年初曾犯的一个错事,被贬谪出京了。
那件错事听闻不大不小,只是当时太常寺中有人替他压下了,才没有闹大,可前些日子却不知怎的,忽又被人特意拎了出来大做文章。这一回,那个当初保他的人没有再出面,范明礼则被连降三级,从一个正六品太常寺丞,被下放到地方上做了个从七品州判,说是年前便走。
而阿慈之所以会听到这些,全因一个婆子与她闲话时无意提起了。
那婆子好巧不巧,偏生认得那范明礼的夫人,只说范明礼得了这样的重罚,竟连个屁也不敢放。夫人怪了几句,让他去求求人,哪怕官降二级,或是不出京也好,可范明礼反倒凶她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竟连人也不愿意去求了。
那婆子说时只一个劲地咂嘴,又叹那位夫人遇人不淑,嫁了个窝囊废,而在阿慈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赶在高羡以送节礼的名义来端王府时,逮住他悄悄盘问了一番,问他可是他在背后做的这件事。
高羡一脸人畜无害地摇摇头,可那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