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埋头趴在桌上,一手不停捶桌,“完了完了完了……小晏,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这究竟是恐吓,还是提示,还是另有深意?……师父啊,救命啦……”

☆又被下药,防不胜防

我一腔愁绪在趴着桌上睡了一觉,流了一滩口水后,暂时压制住了。入夜时分,月色清明,我站在院中扬手一挥,“美人们,今夜后院设宴,不醉不休!”

男宠们奔走相告,各自屋里的桌椅凳几都搬了出来,我命小龙取出几十坛窖藏美酒,一桌一坛,不够再取。

只见月光下,美男如云,容颜万千,衣袂飘飘,谈笑融融。我置身其间,竟也将烦恼都抛却,生了从未有过的兴致,敬酒来者不拒。众美男在我的熏陶下,酒量也是与日俱增,我深感欣慰。

彼时我左千澜右阿沅,脚边还有小越越斟酒,喝得笑逐颜开。

“大人为何今夜这么有兴致?”小越越嗓音如糯米般黏糊,趴在我膝头问。

我往小越越脸上摸了一把,肆意一笑,“本官今日斗进千金,焉能没兴致?”

“难得大人这么开怀,某便献曲一首,博大人一笑罢!”三桌开外,一个容貌不俗的白衣公子站了起来,怀抱了一张琴。

我点头示意。

白衣公子离席,端正坐于树下,搁琴到膝头,拨起了弦。清淩如溪水,幽缈如云岳的曲子一叠三换,缠绵悠长,如有不尽的倾诉,旋绕在夜庭中。

满庭的喧嚣都停止,我也许久才从曲子中走出来。“什么曲子,如此动人心弦?”

白衣公子起身答道:“这是一百年前,长安流传下来的古曲。”

“叫什么?”

“清商三叠风颜调,简称风颜曲。”

我叹道:“这么美的曲子,难怪流传了一百年!”

“这曲子,还有个故事呢。”白衣公子见我感兴趣,便讲起了一段传说,满庭院的人都听得入了神。

前朝大宸有个旷世乐师,有着不世出的才华,却背负着沉重的命运,追求世外的无欲无求,却陷入与女弟子的孽恋中。

这段传说,我并非不熟悉,史书中不乏记载,但因为百年的历史尘封,那段故事总觉得难以揣摩。然而今夜一首古曲,带出这段故事,再加上美酒的作用,便格外让人伤怀。

“大人,阿沅给您讲个笑话。”右手边的阿沅倒会察颜观色。

一个冷笑话讲完,没有一个人笑,阿沅颇感为难,我扯着嘴角带头笑了几声,“嗯不错不错,很好笑。”

阿沅感激地望着我,千澜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我正欲哄哄左手边的千澜,余光却瞥见树荫下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目光一直停留在千澜身上,正是如歌。只作不见,我接了小越越递来的酒,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酒喝得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开心不起来。美男们也有一部分喝得滚到了桌子底下,也有一部分醉酒高歌,一部分笑到最后转为哭,诉起了悲惨沦为男宠的不幸身世。

我放下酒杯,独自起身,离了后/庭院。顶着月色,踏着浓荫,醉眼昏花拐进了一个小院子。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圆形石桌旁,自斟自饮。

我迈步走了过去,“总管为何月下独饮?”

梅念远穿了一身月白旧袍,在月下如同一湾冰蓝的海水,夜风中,海水微澜。他坐着不动,只转了眼望我,面色无波,“大人怎不在后院?”

“喝够了,溜达溜达。”我在总管的小院里踱步,槐树开了花,白花的芳香在夜风里格外沁人心脾,我负手仰着头,一阵深呼吸。

许久,两厢无话。

我抬手撸了一串槐花,转身道:“总管这段日子是乐得逍遥了,还是……在怨我?”

“大人有旁人帮着分忧,念远自然是清闲了。”总管依旧自斟自饮。

“若是,总管觉得在侍郎府上难以施展怀抱……”我站在树下,轻语道,“我并不强求你。”

酒杯停在了手中,他缓缓抬起目光,向我看来,许久才开口:“施展什么怀抱?”

“屈居我这里,我总觉对不住你得很。”我笑了笑,“你若想去哪里,我可以……”

“可以怎样?”梅念远放下酒杯,静静看着我。

“可以替你安排。”

“大人喝醉了,该歇着了。”梅念远目光一顿,一转。

“我没醉。”我再笑着。

“没醉么?”梅念远忽然起身,走到树下我跟前来。

我瞧着他的目光,与平时似有不同,“总管可是喝醉了?”

到了我跟前,梅念远却还不停步,我只得退了几步,却不知一连退了多少步,直到后背贴上了树干。

梅念远忽然靠近,一只手臂撑在树干上,离我脑袋只有一寸的距离。夜风吹得他袖摆拂到我脸上,痒痒的,却也让人嗅到一阵清冷的香气。

“浅墨……”他眸子忽如深夜的大海,要将人吞噬一般。

“梅总管!”我对着这双幽深的眼眸,纹丝不动地冷然一唤。

咫尺的人却并未被我唤醒,反倒更近了一分,嗓音低沉而绵延,“你可否偶尔不唤我总管?”

“不唤你总管,唤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息愈来愈近,酒的香气,槐花的香气,都混杂其间,我脑子有点晕。

他嘴角凉凉一笑,“你似乎只在梦里,会唤我念远。”

“咳,是么?”我努力将自己目光越过对面之人,投到月亮上去。

“为什么你只肯在梦里?”

“梦里没道理的事,多了去了!”我眼前月亮越发模糊起来,视线似乎聚不起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