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友仁对于秦启桢的话十分的不满,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对他阁老威严的挑衅,但是面上却仍旧一派祥和:“秦大人自然可以“拾遗”,或许老夫忙乱之中有所疏漏也未可知。”
看着两位上峰在那边打机锋,剩下的人也是在面面相觑,心里摸不透到底黄阁老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就是这份!”卷子很好找,只要翻检一下卷子上写有他亲笔所写的“高荐”字样的,就是他要找的卷子。
黄友仁接过卷子,状似认真的看了起来,看过之后捻须点头道:“却是不俗!幸亏秦大人尚未遗漏这份卷子,恐是当时错放了,一时疲惫,难免有错漏。”卷子若是找出来了,还说这份卷子不好,那确实是昧良心了,也会让其他同考官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此刻也只能顺风下坡。
只是这秦启桢——黄友仁鹰眼微眯,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意,眼中却有锋芒闪过!
原本以为秦启桢只能算是个能臣,能干些实事,把吏部上下治理的服服帖帖,倒没想到如今胆子愈加大了,已经敢和他公然叫板了!
“哼!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这老小子!”黄友仁心中暗暗想到,同时脑海中又生一计,在林清的考卷上大大地画了一个圈,然后交给下一位考官。
下一位考官是黄党,看到卷子上,不管是秦启桢还是黄友仁,给的都是上等的评价,又按下心思将文章全部看了一遍,揣摩了一番黄友仁的态度,最终画了一个叉,再次传了下去。
这份卷子到底能不能取,还要看最后十八位同考官的共同决策,若是大部分人觉得不取,那么罢落;若是可取,那么再由主考官钦点名次。
最终,考官们将三百份试卷的名次全部排好,拆开弥封,命人誊录好皇榜,只待一天后昭告天下!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会元
但凡会试一考完, 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青楼酒楼之地。长时间的压抑和自律, 一朝解放, 有些人就会彻底放松下来, 要么常驻青楼挥金如土,要么酒楼之中舞文弄墨、唱响自己的名声。
林清对于喝酒和泡女人都没兴趣, 只专心于研究现今官场的局势以及京城的风土人情。不得不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这个时代不比现代, 足不出户都能知晓天下事。在这里,很多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口之后, 说出来的事情和真相往往相差甚远。
大明的建国之初,就废除了中书省, 由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只是这样时日久了, 皇帝也是人, 天下那么多事情, 哪里管得过来?于是便设立了内阁, 帮助皇帝梳理奏折行使顾问之权责,后来的皇帝愈加不如开朝皇帝那般勤奋, 内阁的权利也就越来越大,在百官之中,虽无宰相之职,却有宰相之权。为了约束这种权利的过分扩张, 从上一任皇帝嘉明帝开始, 授予宦官“批朱”之权, 以此来制约内阁之权。
越是身处帝都,对很多事情的了解也越加详尽,以前邸报上轻描淡写的事情,放在一个茶馆里的店小二那边,都可以津津有味、唾沫横飞地跟你讲一讲事情的始末。若是碰到几个好论政事的京城本地学子,那么一壶茶、一碟瓜子,就可以讲一下午了。郑光有时候空了找林清,发现林清特别爱听这些事情后,也会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娓娓道来。
林清这几日分析下来,做了一个初步的总结:如今朝廷里的势力大概分为四派,一派是以皇上为首,一派以高首辅为首,一派以黄次辅为首,最后一派则是所谓的清流,对事不对人,以廉洁奉公标榜自己。清流派中御史最多,喷子也最多,不管是哪个派系,只要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那就是怼天怼地没商量;高首辅和黄次辅前几年斗的比较狠,看着是黄次辅占了上风,如今风光一时无两,这次又是会试主考官,很多举子都暗中投卷给黄次辅,早早已经开始站队;永康帝这一派平日里稳坐钓鱼台,一旦出手便立马在六部实权位置插钉子,是其他三派都深深忌惮的存在。
打听到这些,林清心中也是微微皱眉,如今的朝堂表面上风光霁月,上下和谐,但是一旦平衡被打破,就是一场洗牌。皇帝和臣子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地方上的官员又贪污腐败之风严重,他这样似一粒小水花一样的人物扔进这潭混水里,有作用吗?他拼了命地去读书,能取得他想要的地位,在这个世界立住脚吗?
林清暂且放下了这些顾虑,这次会试到底能不能考中还两说呢!一切还是等待放榜之后再说吧。
待到放榜那一日,状元楼中人头攒动,住在状元楼的、不住在状元楼的,都到了这里来等待放榜。古人都有一些迷信,认为在这个地方冥冥之中会有上天保佑,能让他们高中!林清细细一数,整个大厅竟然有两百多名试子在这里等候放榜!
幸亏林清等人本身就住在状元楼,早早就在大堂里占了位,柳泽旭也一起过来陪着几位同窗好友听成绩,一张圆桌上坐了不少云天书院的人,邹耀文、李守泽、贾岳都在,郑光也找了个位置坐在林清旁边,一起等成绩。
贾岳搓了搓手,不停地看着更漏,算着时间,焦急地等待着放榜的时间。
这次放榜时辰在巳时,如今已经是辰时三刻,再等一刻钟,就会有官府派出的报喜人拿着捷报一一送到试子手中。
王英杰虽然如往常一般肃着脸,但是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泄露出了他的一丝紧张。几人中郑光最是激动,不时地站起身来,走到客栈门口,然后又走回来坐下,几次来回后,看的人眼都有些晕了。
“郑兄,你还是坐下来吧!再过一会儿送喜报的人就到了!”邹耀文自己心里也忐忑,但还是勉强安抚郑光停下。
郑光摇了摇头,难得略显忧虑道:“你不知道,我在我家娘子面前夸下了海口,这次一定能中。可是要是没中,这可怎么有脸啊!”不拿着捷报回去,他都不知道这老脸该往哪搁!早知道就不要因为看着娘子成日里为自己担心而胡乱开口了!现在脑子里回忆回忆当时做的题目,真的是越想觉得自己答得越差,平日里最是大大咧咧的人,也难得地坐立难安起来。
同坐的众人听了也是无语——这种事也能夸下海口?就是最有把握的人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