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何必和老人家抬杠,民以食为天,这么大年纪住在荒郊野外的,想来日子过得清贫,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个爱戴子民的绝世好公主。
江窈做出让步:“老人家,你今儿的午膳不必担心,以后也不会让你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这条鱼你得还给我。”
小姑娘生的挺水灵,处人遇事上略欠了点火候,轻易便会受了旁人的蒙骗。
谢清嵘不比年轻时候的洒脱,他现在拉不下这张老脸,他心念一动,准备点拨她一通,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介意当这块垫脚石,“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是本本分分的庄稼汉,看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可不许骗我。”
江窈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放下鱼篓,果然不出她所料,挺朴实的老人家,脾性也直来直往,人老心不老,是一种很好的生活心态。对付老顽童,她最有一套了。
她连宫里头那位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更别提这老人家。
江窈递了个眼色给连枝,连枝立马会意,“那是自然,我们姑娘向来一诺千金。”
连枝借了老人家的小厨房,很快就做出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午膳。
其中最让谢清嵘风卷残云的一道菜,要属糯米蒸排骨。
藕片切丁,糯米蒸熟,兑在没来得及收汁的红烧排骨里,蒸到香味四溢才出锅。
用新鲜的沙枣拼盘,像江南这季节的桑葚,咬开来有点涩,也有点甜。
配着质嫩爽口的排骨,香脆不腻,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谢清嵘都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饱腹感。
谢清嵘酒足饭饱后,满足的眯着眼,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先前庄稼汉的模样荡然无存。
和老人家道别后,江窈拎着鱼篓坐上回府的马车,连枝道:“奴婢不说这老人家长得富态,单说他那小厨房里,该有的食材那可是样样不缺。”
江窈总觉得,谢清嵘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在于她这小鲫鱼,真要是红烧白煮了,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也罢,全当是做公益了,再说她答应过老人家,“你回头在府上裁几匹新布,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再挑个手脚伶俐的伙夫,一并送过来。”
次日,江窈寝殿外头多了一口水缸。
清澈见底的水缸里,小鲫鱼孤零零的游荡在里面。
在江窈看来,她的钓鱼事业起步不久,这才刚尝到甜头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正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今天是水缸,明天就化身鱼塘主,说不定哪一天她就垄断了长安城的鱼产业,千两黄银对她来说不过是中等意思。
江窈用完早膳,命连枝备了点心干粮,准备朝觅渡湖出发。
连枝心里犯愁,提议道:“工匠们新给殿下搭了秋千,实在不行,奴婢陪您去放风筝也行啊,之前您的七仙女下凡放在库房都快落灰。”
江窈丝毫不为所动,连枝使出杀手锏,“奴婢没记错的话,您过去没有吃过干粮吧?”
“我这是在培养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江窈有如老僧坐定。
连枝看了一眼马车里堆得满满的食盒行囊,昧着良心附和道,“殿下说得是。”
等到了觅渡湖,天上堆着几朵乌云,下起毛毛细雨。
连枝心知劝不动江窈,好在雨势一阵过去就消停,连枝始终不放心,替她戴上斗笠,只好由她去了。
云里雾里的湖边,江窈静静的坐着,颇有几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意境。
她顺手捡过手边的糕点,一口咬下去,马蹄糕的味道弥漫在舌根。江窈放下帕子,缺了一口的马蹄莲被她扔在桌面上。
“我记得出府前,我不是命你带海棠酥来了么?”江窈吩咐道,“快去拿。”
想起海棠酥,她就想起谢槐玉。
这些时日以来,不仅是秦正卿没有来找过她,连谢槐玉都没有再三不五时的来消遣她。
一下子想起来,居然怪怀念的,要知道,她现在在国子监,终日里浑浑噩噩的,都快被圈成傻子了,好在司业没有再管束她,任由她时不时逃学。
江窈一开始逃学后,心里惴惴不安,像悬着块大石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许久没有逃学,生疏了,直到国子监没有一个人提起她逃学的事,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山大王乐无边的生活。
然而真实情况是,她变得一点儿都不乐意待在国子监了。
别看钓鱼这事不费脑力,实际上却讲究专心致志。
江窈这思想一开小差,鱼竿从她手里滑落,湖面上划开一道水花。
她矮身去够鱼竿,一脚陷在湿泞的泥土里,万幸没有打滑到水边,情况却还是不容乐观,她被地上的荆棘绊住。
江窈试着解开挂在倒刺上的衣摆,没办法,只好选择去撕裙摆。
她的计划完美,实施起来却不容易,主要是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衣裳的质量未免也太好。她咬紧牙关,“哗啦”一声终于如愿以偿,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因无他,裙摆的牵制被摆脱,她却为此崴到脚,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能察觉到肿成茄子的脚踝。
江窈泄气的坐在石板上,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大喇喇的伸着腿。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来人一路披荆斩棘。
“你可算来了。”江窈只当来人是连枝,苦戚戚的和她求救,“你知不知道我等得你好苦。”
谢槐玉“哧”一声,“小殿下也是蠢得可以。”
“你才蠢!”江窈有气无力的反驳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用抬眼看她都知道是谁。
他将人从石板上捞起来,江窈脚软的站不稳,又不好意思金鸡独立,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谢槐玉叹一口气,看了一眼紧攥着自己衣摆不放的柔荑,“这次可是你赖着我的。”
“谢相就知道说风凉话。”江窈嗔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