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镜莞道:“当时人人都和我说嫁给郑侯,不失为一桩天赐良缘,我知道他从来不曾对我上心过,可是我娘亲和我说,他成了亲,总会和以前有所不同。”
江窈不大乐意提过去的事。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如果当初,大家都是第一次活,凭什么能支配别人呢?最多只能给些建议,而不是意见。
江镜莞和郑侯的婚事,本来就是笔糊涂账。
“我哪里还能有什么意愿……”江镜莞脸色煞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假如那时候没有人劝我,我也会事事听娘亲的,姻缘一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窈对她的软弱差点无言以对,“你确实不该这样灰头土脸的回来,区区一个外室,你若真想立起来,务必要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他现在是我的夫,我自然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江镜莞伸手掩面,泣不成声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江窈默默递了方新帕子给她。
“他瞧不上我的家世。”江镜莞唏嘘道。
“广阳王在世的时候,我父皇都忌惮几分,同样是皇亲国戚,真论起亲疏辈分来,他比你要矮一等。”江窈不屑道。
塑料花姐妹友谊建立的第一步,往往都是从共同厌恶一个人开始。
江镜莞道:“可殿下也说了,那是我爹爹在世的时候……”
江窈看她这副清瘦模样,气得拍案而起,“他倒是想娶个身世样貌皆两全的,痴人说梦,别人凭什么要委曲求全看上他?”
江镜莞闷得久了,又拉不下脸将苦闷都说给江窈听,江窈年纪尚幼,也不想再害她跟着自己一起伤心。
然而她想岔了,江窈只会琢磨着该怎么和郑侯新仇旧账一起算,毕竟人只有出殡后才值得让身边人跟着伤心,对付这种狼心狗肺的人,难道还要用爱感化么?
直到这一天的太阳快下山,侯府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江窈自作主张,决定先留江镜莞暂住下来。
江煊第二日得了消息,借机来公主府探望江镜莞,小时候大家还一块儿在御花园捉过迷藏,广阳郡主被欺负成这样,他和江窈怎么能坐视不管?
从江镜莞住的偏殿出来,年幼初长成时连郑太后都夸江镜莞玲珑通透,现在只剩下一昧的忍气吞声。
江煊和江窈就算是诚心想给她出主意,她也听不进去,姐弟俩只好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商量。
“宫里头也知道这事儿了?”江窈问。
江煊点头:“我出宫前,本来母后说要一道过来的,皇祖母临时召见,说如今皇家人丁稀薄,我们这几个小辈,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江窈想了想,她和江煊能商量出个什么对策?
无非就是偷偷给人敲闷棍,或者买通几个御林军侍卫,跟着他们一起麻袋一套,有天大的事都先把郑侯爷收拾一顿再说。
除了让郑侯爷受点无伤大雅的皮外伤,他们好像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来。
江煊咬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稀里糊涂在军帐受辱,他这个罪魁祸首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又负了广阳郡主……”
“不如带着广阳郡主去踏青?心境一开阔,什么都好办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她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身又费力。”江窈提议道。
“我看行。”江煊附和道,“我们干着急没用,得让她自己想明白才对。”
将踏青的提议说给江镜莞后,江镜莞眉头舒展,欣然同意。
踏青的地点么……毫无疑问,江窈存着私心挑了觅渡岭。
第一她去钓过鱼,第二她早就听说觅渡岭的主峰云雾缭绕,可以说是神仙羡慕好眷侣,她早有过这方面的打算。
算算日子,将近休沐。
她之前计划着要和谢夫子一起去的。
可是现在江镜莞出了这样的事,她怕到时候会再起什么冲突。
而江煊也没闲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郑太后的话提醒了他,他们现在这一辈,除了和他处不来的大皇兄肃王,就是秦世子了。
江窈让连枝给哑奴递了信,当天夜里见了谢槐玉的面,将这事告诉了他,连同踏青的名单都仔细捋了一遍。
她恍惚里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真的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门生似的。
不起眼的街角,她坐在谢槐玉的马车里。
谢槐玉听完后倒没多大反应,顺手替她理了理发钗,“这还是过去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殿下么?”
“我和你待得久了,多少也学了些长处吧。”江窈想说看家本事来着,想想这话太不要脸了,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心里像浸了蜜,就这样挨着他的衣角,仿佛她和他天生就该亲密无间的。
看着小姑娘蹦蹦哒哒回府的背影,手里拎着一柄绢花灯,泛着萤火虫的光辉,晃啊晃的,像极了天上的明月,在千万个夜里,悄无声息参与着他的世界。
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善人。可是在江窈面前,他不愿意这样。
谢槐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自己对于她而言,可能只是随遇而安。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克己慎独,在遇到江窈以后,彻底一败涂地。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如果没有江窈的存在,世人给予他的所谓誉不绝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虚名。
她对于他而言,是势在必行,是失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