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桂军这次以数倍的兵力进攻柳州,然而依然是稳扎稳打,可见是对柳州一战做足了准备。我军在柳州兵力薄弱,武器匮乏,实在是难以抵挡桂军的攻势。索性故意在柳州让他一步,佯装大败而逃,让桂军得胜之后掉以轻心,松其锐气,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方为上上之策。”李文博娓娓道来。
刘震寰陷入深思,他不是一个执着寸土寸地的人,凡事以大局为上才是领袖作风。既然柳州的局势不容乐观,白白把主力部队折在这里,反而加快了失败的步伐。
“司令,我们从柳州败退之后,可以在永福县附近的山林地区设下埋伏,以小股溃军诱敌深入,趁桂军旗开得胜放松警惕之际,在永福县内外杀一个回马枪,必然能重创桂军,扳回一些气势上的优势。之后聚兵桂林,与刘大人从长计议,或可派人向广东求援,这样才能真正避免灭顶之灾。”李文博见刘震寰思索不语,马上趁热打铁的进一步说道。
“从长计议是要的,只是向广东求援……唉。先不说这么多,还是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要紧。眼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就按照你的计策来办,江防线且战且退,三团和预备队先转移到永福县,司令部也跟着过去,一团二战在城内掩护,然后到陆续撤到永福县会合。咱们就在永福县打一场伏击战。”刘震寰很快做出了决定,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着重的用手在地图桌上叩了叩,可见即便是要打这一场伏击战,也十分不容易。
次日凌晨五点,持续了十多个小时的柳州攻防战渐渐烟消云散。桂军渡江部队从三个方向抢上北岸,左、右两翼迂回到很远的地方上岸,然后向柳州东郊和西郊发动包抄。正面部队跟柳州江防线交火不过几个小时,北岸江防线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溃不成军,一路直接撤回到柳州成内。
虽然刘震寰的军队在柳州城内顽抗了一段时间,可最终在三面夹击之下失守城防。
不过好在之前早已做好准备,生力部队早已向永福县转移,溃败的残部也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渐渐与殿后部队会合,佯装出大败的姿态一路北撤。
桂军第三军军长李汉章在占领柳州之后,没有急着趁胜追击。当第一军军长陆裕光渡过漓江赶到柳州城内与林俊廷会合,见第三军按兵不动,顿时有些气氛,冲着李汉章大呼小叫的敦促其赶紧趁胜追击。
李汉章是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之前一直任何的是广西军政府参谋处的总参谋长,在军略上的造诣要比无师自通的陆裕光高明许多。这些年即便是陆荣廷本人对他这个总参谋长都礼遇有加,自己岂能会惧怕陆裕光?
陆裕光在军事上向来都有进攻性,即便因为这种作派导致去年粤桂战争的失利,可如今的他仍然没有改变,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上的冲动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李汉章不会跟陆裕光一般见识,但却为了顾全陆大帅本人的颜面,还是说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应付。
“少帅,虽然之前五天的作战并不激烈,弟兄们不算劳累,但是拿下柳州总算不易。隔着漓江河道,后勤补给多多少少会有困难,理所当然应该在柳州站稳脚步,略等物资筹备妥当之后再行进攻也不迟。咱们炮兵团二十多门大炮可还没运送过来呢。”他不亢不卑,语气和神态显得十分轻松。
看到李汉章这样一副不疾不徐的态度,陆裕光心头立刻来火。
“之前因为隔着漓江,才调来炮兵协助进攻,如今漓江已经被抛在脑后,论正面作战难道我们还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李汉章,你别再找这些搪塞之词来说话,趁早拿下桂林是父帅的心头大愿,岂能任你来延误战机?”他气势汹汹的大吼道。
“少帅,既然你也说了,刘震寰、刘谷香等人不过是乌合之众,那我们就更不应该着急了。大帅那边还在跟北洋政府交涉,袁大总统答应大帅的一百万经费如今只才到手五十万,若我们草草了结了桂林这帮乌合之众,那剩下五十万岂不是白白浪费?咱们速度慢一点可不是延误战机,恰恰是在掌握战机!”李汉章露出了一个镇定自若的笑容,故意说道。
陆裕光听到这里,心想也是这个道理,父帅之所以兴师动众打这一场战争,不单单是因为迫切的想要收复漓江北岸,更看重的是能免费达成这个目的。虽然他对李汉章的态度很不满意,不过也只好先如此。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
李汉章望着陆裕光的背影,只是冷冷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真想不通大帅为什么对这样一位少帅器重不已。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08章,两党合作
何福光拿着电报急匆匆的走进督军办公室时,吴绍霆正在与许雪秋、陈少白、岑春渲等人商议与进步党合作的细末事宜。何福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好上前打搅,不过很快吴绍霆看了过来,立刻开口问道:
“崇石,你有什么事吗?”
“回霆帅,柳州那边传来最新战报,情况……不太明朗。”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绍霆略加思索,然后站起身来对岑春渲说道:
“云公,有劳你先与许部长、陈部长继续谈,我出去一下。”
众人都知道吴绍霆现在很关心广西局势的变化,自然不敢不答应,客套了几句之后,吴绍霆先一步与何福光离开了办公室,来到门外的走廊上。
“怎么回事?”
“霆帅,三天前柳州失守了,广西第一军和第三军齐头并进,前后只用了五天六夜的时间。按照电报里的描述,刘震寰应该是故意放弃柳州,意图诱敌深入,在永福县打一个伏击战,欲求扳回局面。”何福光拿着电报念了道。
“哦?如此看来,刘震寰的伏击战失败了?”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据情报说,这次伏击战是刘震寰的副总参谋长李文博亲自布置,虽然时间仓促,但李文博在永福县还是安排的天衣无缝。桂军占领柳州之后休整了一日,之后才继续向桂林挺进,不过前锋部队是广西第三军李汉章统领。”何福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这些消息本不是电报上的内容,而是特勤处情报站搜集而来的情报。
“李汉章?以前似乎听过此人,去年粤桂战争时,好像就是他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参谋。此人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吧!”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李汉章。去年他是广西都督府的总参谋长,今年外派下来担任第三军军长,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性格傲慢,但手段极为稳健。这次李文博设置的伏击圈,如果是陆裕光打头阵的话,必然会深陷其中。可惜李汉章十分谨慎,派了三、四支侦察队先行探路,李文博的部队误以为这侦察队是敌军主力,提前发动了围攻。结果虽然围歼了这小股侦察队,却暴露了行踪让敌军主力知晓。”何福光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惋惜的意味。
“我相信李文博的策略没错,布置也没错,错只错在他手下的军官、士兵军事素质太差,上面指挥无法与下面建立配合,想不败都难。”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
他深知抗日战争时期,国军在正面战场上屡战屡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装备落后,更多的则是士兵素质太差。当年号称世界四大军校的黄埔军校,不可不谓是培养出许多优秀将才。就算黄埔军校不济,之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成绩颇优的中国军官,也绝不会比日本将领差的道理。战略无不优秀,指挥无不精细,无奈高层的优秀不能弥补基层的参差,优秀的战略不能被士兵贯彻落实,精细的指挥没有高效的执行力,战局只能一败再败。
这是一个教训,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全部资源只投在军官的教育上,基层士兵同样有更多的提升空间,军官与士兵能达到协调的素质,这样才能组建出最强的军队。
何福光明白吴绍霆说这番话的意思,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刘震寰虽然有一些将才,只是刘谷香半斤八两,再加上桂林留守府长期以来都是依靠我们广东的援助,去年年底中止了援助之后,刘震寰和刘谷香的实力锐减,根本没有人力物力来培养军队。要说桂林留守府的几千人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吴绍霆负着双手,脸色陷入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何福光等了一会儿,这才进一步说道:“霆帅,参谋部那边已经在着手梧州增兵事宜,即便我们不援助桂林方面,最起码也不能让陆荣廷以为我们广东毫无准备。”
吴绍霆微微颔首,说道:“你说的对,准备是应该提前做好的。我现在倒真的佩服刘震寰和刘谷香,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发电报向我求援,可见他们真是铁石心肠了。”
何福光有些不痛快的说道:“刘谷香和刘震寰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我们广东的支持,他们能跟陆荣廷划江而治、平起平坐吗?哼,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自食其果。”
他发泄完了,很快又冷静下来,顿了顿之后又说道:“不过霆帅,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桂林丢掉?不管怎么说,在外人和袁世凯眼里,桂林可是我们广东的附属势力,一旦让陆荣廷这般轻易的拿下桂林,只怕会让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误以为我们广东势力缩水,袁世凯更是会得意洋洋的认定成功打压了我们广东。”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现在军事部和参谋总部的军官们,对广东得来不易的威信和地位十分珍惜,只会希望广东的势头每日剧增,而不是日益衰弱。他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胸有成竹的说道:“崇石,做大事要有耐心,一时的退让不算什么,蓄力一击才能彰显我们的能耐。”
何福光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看来霆帅已经有一套计划,而这一套计划十之八九就是要利用桂林来当诱饵。他立刻问道:“霆帅,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吴绍霆说道:“你下一步就按照你之前所说,参谋总部负责加强梧州防务。不过不要急着增兵,只要准备充足,到需要时反应迅速,梧州仍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何福光点了点头,正色答道:“我明白了。”
吴绍霆回到督军办公室之后,继续与岑春渲、许雪秋、陈少白等人商讨进步党合作事宜,不过此时他已经有了决心,跟进步党联手的计划应该加快步伐。在会议结束前,他要求三天之内就要拟出与进步党联合声明的草稿,月底之前即要正式公开通电。
当晚,岑春渲与许雪秋二人来到广州总商会招待所。如今总商会的招待所已经成了都督府专属的政务招待所,即便都督府西厅同样有客房,但吴绍霆不会把随便什么人都安排到自己家后院暂住。
见到梁启超之后,众人坐在一起详细谈论了几个钟头。岑春渲将吴绍霆的意思转告给梁启超,国民共进会与进步党的合作方式不必是合并,但为了保证舆论声势的轰动,以进步党现任国务总理熊希龄为首的所有国务大员,必须集体辞职南下,共同发表抵制袁世凯新法的声明,向北洋政府施压。
岑春渲还告诉梁启超,一旦袁世凯对舆论声势仍然置若罔闻,进步党与国民共进会应该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在广州成立南方临时执政府,通过《临时约法》和国际宪法惯例弹劾袁世凯的法统身份,另外执政府代理国务。
当然,岑春渲的这番话仅仅是为了给梁启超一个心理安慰,促成进步党彻底放弃北方的虚位,毅然全心全意的站在北洋政府的对面。
至于成立南方临时执政府,对于吴绍霆来说是真正的冒险。此举不亚于历史上孙中山在广州号召的非常国会,当时好在有南方五省的督军捧场支持,虽然最后是无疾而终,但起码掀起了一股声势。南方执政府成立,必然在中国形成两个中央政府的对立,这不仅要考虑各省各势力的响应支持,也要顾全各国列强的态度,否则这个执政府的结果与非常国会相差无几,无非几个军阀相聚一起小打小闹,国内国外根本无人承认。
梁启超听罢岑春渲的话,脸色充满向往又有几分担心。进步党如今在北方的局面已经山河日落,尽管袁世凯还没有正式辞退国务总理和几位进步党的内阁部长,但他心里有数,这些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要不然袁世凯也不会冠冕堂皇的颁布总统任命内阁部长的法令。唯一难以拿定的事情,还是熊希龄、张謇这些在任之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