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之,看来我们这次一定是要动真格的了。不仅要成立执政联盟,选举公约,还要彻底推翻北洋政权在中国的统治地位。”梁启超极为严肃的说道。
“明天正式开会时,我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相信大家的看法一定跟卓如先生一样。就算其他人有微词,我也一定会坚持到底。”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次日八点钟,各省督军带着重要幕僚动身前往会场。
共商大会的会议地点就选择昔日黄埔军官俱乐部的江边会所。这栋三层楼的小洋楼地理位置极好,场面又很宽阔,不仅方便会场布置,对各方的出行也很便捷。
半个月前这座别墅就被军方封锁,着手开始布置会场。一楼两个大厅变成了休息处和通讯室,各省通讯专员在这里负责向省内传递消息。大会场在二楼,清空了不少房间,甚至还拆了一堵墙,这才组成了容下几十人的场所。
别墅内内外外与昨天江岸大饭店一样,各省警卫队和安保部队在此扎营,在南边的江面上还有武装快艇时时刻刻巡逻,前方整条街道被封锁。就连附近的民居也有一部分受到征用,成为临时的警卫据点。
吴绍霆、梁启超、蔡锷以及岑春渲、宋教仁等人走进别墅大厅时,唐继尧、熊克武、刘显世、杨希闵等人已经到了。大家先在休息厅小坐,预先谈了一些会议的内容。吴绍霆没有急着把昨天晚上收到的电报说出来,等到人到齐时再说也不迟。
过了一会儿刘震寰、朱成贵等人到场,加入休息厅的谈话。
至于陆荣廷几乎是赶着正式开会的时间点到场。人到齐之后,大家直接来到二楼进入会场。会场中央是一张大的圆形会议桌,靠墙的地方还准备了许多座椅。为首的人物自然是坐在圆形会议桌上,随员和幕僚则坐在靠墙一边的位置。
上午的会议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行发表声明,确定推举梁启超为大会主持人,宋教仁为大会秘书。之后梁启超重申了大会的原则以及议程,众人探讨了一番,做了细微的修改。直到临近中午时,一切表面工作都结束,吴绍霆这才公布了昨晚收到的电报。
电报的内容可谓是这个沉闷的上午唯一让人震撼的消息,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变色。对于几位掌握实权的督军来说,虽然参加这次共商大会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或许会想北洋开战,可是显然没料到紧张的局势会到来的这么快。
吴绍霆注意到所有人的脸色变化以及窃窃私语,他心里有数,这些老派军阀从根本上还是对北洋政府有所畏惧,就好比之前势力雄厚的陆荣廷,原本兵多将广足以成就一番事业,可心底里仍然只求当一个广西王,就算有拓展的野心也是指向邻省广东。他很了解这些人参加共商大会的目的是在稳住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扩大利益。如果真正到了跟北洋开战时,不外乎是先观望,再见风转向。
这个问题留到下午的会议上讨论,刚过晌午上半天的会议就算结束。众人来到三楼餐厅准备用餐。
趁着这个时候,吴绍霆让邓铿去请蔡锷单独到阳台上一叙,有些话他昨天晚上就向跟蔡锷谈一谈,可惜昨晚蔡锷心事太重、走得太急。
卷五:新中华之战 第566章,抛砖引玉
吴绍霆手里把玩着一只粤军特供烟的烟盒,在蔡锷走过来时,他打开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烟递给蔡锷,说道:“松坡将军,来一支?”
蔡锷脸色骤变,冷声说道:“我已经戒烟了,而且现在很讨厌烟草味。”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又把烟放回了烟盒。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寒风徐徐拂过的江面,用一种意味深远的口气说道:“松坡将军,你是不是对我们南方也失望了?”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对蔡锷来说却是掷地有声。
蔡锷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吴绍霆,他不知道吴绍霆是怎么猜出自己的心思,毕竟从北京南下还没多少日子,自己既然做出了南下的决定,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是义无反顾的。他很快又恢复了脸色,平静的问道:“吴将军何出此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对蔡锷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蔡锷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道:“你……你可是这次大会的发起人之一!”
吴绍霆唏嘘的说道:“发起人又如何,我相信不仅是我,就连卓如先生心里也有介怀了。”
蔡锷思索了一会儿,追问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吴绍霆反问道:“那松坡将军你是怎么想的呢?我相信以松坡将军的远见,绝不会因为昨晚酒席上刘将军与陆荣廷发生的小小口角而动摇自己的决心。松坡将军你的决心,那可是三年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抉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蔡锷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两年前在北京青云阁与吴绍霆一见时,他就觉得对方仿佛很了解自己。今天在这里的谈话,让他再次应证了这个想法。真想不到吴绍霆年不过不惑竟然有如此敏锐的眼光和见底,难怪此人能在南方崛起的如此迅速。
“既然吴将军都把话摊开来说,我也就不说拐弯抹角的话。昨日晚宴的事只是一个缩影,在我刚到广州的那几天,会泽老弟和其他省的代表陆续拜访我,向我试探消息时,我已经看出咱们南方人心松散。对比北边,就算北洋内部同样是勾心斗角,但起码这些人在名义上仍然是凝聚在一起,袁大总统在北京也抓着一些实权。在这方面,咱们已经略逊一筹了。”蔡锷用心十足的说道,目光中是一种困境的无奈。
“松坡将军,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愧疚。一直盼望你能南下助阵,没想到等到你来了,迎接的却又是一个失望。在北方不得以,在南方又不得意,这种前后为难的滋味我深有体会。”吴绍霆感叹的说道。这些话虽然有些许虚伪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发自肺腑的诚意,蔡锷是一个有气节的人,在北方不得志就罢了,没想到现在来南方仍然不见好转,就算是英雄惜英雄也应该有所感慨。
“吴荣武,你是一个明白人。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安慰。不过着实没有这个必要,我看得出来你在这件事上多有费心,但结果是什么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没有必要愧疚。”蔡锷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深意的笑容说道。
“呵呵,这番话我可当不起。不过事已至此,共商大会已经召开,前面的路无论如何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吴绍霆笑了笑,换了一种更显得气势的口吻说道。
蔡锷下意识的看了吴绍霆一眼,他似乎听出了吴绍霆话中有话。
“似乎,你心中已有成见?”他问道。
“松坡将军,其实你先前已经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咱们南方太过松散,正所谓不怕强大的敌人,就怕勾心斗角的盟友。如果我们要促成南方全体的气势来对付北洋,就必须解决这个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蔡锷苦笑着摇了摇头。
“北洋之所以势大,是因为它们在松散之余仍然有一个领袖人物坐镇统筹,可以利用北洋的整体利益来凝聚力量。可是我们南方呢?各省督军平起平坐,相互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极深,就连刘将军已是山河日落的局面仍然敢与陆大帅叫板,这种局面如何不让人寒心?我想说的就是,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一个强大又有力量的领袖来统筹南方大局,找到我们南方共同的利益,并且还能让其他人不得不信服。”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说道。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故意挑选了几个强硬的措辞,尤其是最后一句“不得不信服”,已经在暗示着执掌南方的领袖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手腕。
蔡锷沉思片刻,心中渐渐敞开,他知道吴绍霆的意思是什么,也不会迂腐的执念一词。当初他在接受袁世凯的邀请北上任职时,就已经有所心里准备,并且很快看开过来。在中国这种四分五裂的混乱局面下,必须有一个强硬的人物站出来,用强硬的手段来完成这个国家的统一。以目前中国的情势,诸如共和民主、政治协商、政党政治,都是不可能在段时间达成目的,而这些美好的愿望完全可以留到国家统一、军队国家化之后再行落实。
三年前他能认同独裁专政的过度方式,三年后的几天他仍然可以接受。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难题是,除了袁世凯之外,还有谁能值得信任?这位年纪轻轻的吴绍霆将军可以吗?三年来,他最寄予厚望的袁世凯让自己大失所望,如今可不是轻易能做出抉择。
“唉!”默然寻思了许久,蔡锷再次苦恼的摇了摇头,颇有无奈的说道,“难啊,一切还是太难。南方北方大有殊异,或可对比,却不可同等而语啊。”
“松坡将军,若在下全力支持您为南方领袖,您可下的起这股决心和狠心吗?”吴绍霆没有理会蔡锷的犹豫,看准时机进一步说道。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蔡锷怔了怔,认真的盯着吴绍霆问道。
“论人气和威望,松坡将军在南方无人能出其右。由松坡将军来出任南方执政联盟首席,相信其他人绝不敢有二言。不过诚实的说,松坡将军的众望是一回事,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松坡将军手里无兵,纵然有唐督军的支持,只怕也要就事论事。我愿助松坡将军一臂之力,但前提是松坡将军是否真能下定狠心!”吴绍霆极为认真的说道。
蔡锷心中冷笑,吴绍霆助自己一臂之力,到时候不还是处处掣肘?他早知道吴绍霆之前抛出那番言论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影射自己想做南方的领袖罢了。
虽然他不喜欢吴绍霆这种心计和虚伪,可是一方面觉得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每一个当权者无一不是虚伪和工于心计。另外一方面他又无法否认吴绍霆的话,南方没有一个实力派领袖坐镇,永远都是一盘散沙。
再者,他这次返回南方随意受到隆重礼遇,可终归只是一些虚情,归根结底自己还是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就算昔日的老部下唐继尧给面子,愿意让执掌云南军权,可自己的心思从来只是治军强国,并无窃权夺政之念,没必要觊觎南方领袖的位置。
“吴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蔡锷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就在这时,三楼客厅传来声音,午宴已经准备完毕,请诸位客人入席。
蔡锷在说完刚才的那番话之后,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谈,索性趁着开宴之际告了一声失陪,转身先走进了屋子。
吴绍霆在阳台上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他将一直把玩的烟盒收了起来,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其实他刚才是故意试探蔡锷,当然即便蔡锷答应了下来,自己也绝对愿意出资出力支持其出任南方首席。由自己支持蔡锷,总好得过到时候由其他督军支持蔡锷来对付自己要好得多。
南方首席的位置就算不是他出任,也必须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人。如果连南方都无法控制,自己还怎么去向北洋开战?与德国人结盟,接受德国人的资助岂不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