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眨了眨眼,漾出浅浅的笑意,轻声唤道:“若棠姑娘。”
若棠见她容貌娇美,笑起来眼儿弯弯,酒窝浅浅,甜软得叫人心都要化了,不由怔了怔:新娘子笑得没有一丝阴霾,似乎完全不在意洞房花烛夜王爷缺席的事?
她来报信时本是心中忐忑,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抚慰失望的新娘子,哪知全无用武之地。
新娘子究竟是性子单纯想得开还是城府深?若棠看不出来,再开口说话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我叫王妃陪嫁的丫鬟进来服侍王妃梳洗?”
轻城点了点头。若棠转身出去,轻城却又叫道:“等一等!”
若棠回身看她,见新娘子腰背笔直,仪态端庄,纤细的食指却无意识地缠上衣带,眨巴着眼不好意思地道:“我腹中饥饿。”天没亮就开始梳妆,一天下来,她几乎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新娘子生得甜美,眼巴巴的模样显得格外可人。若棠忍不住笑了,声音越发柔软几分:“奴婢已命厨房准备了点心,这就去取。”
轻城笑容灿烂:“多谢若棠姑娘。”
若棠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不由恍惚:这笑容可真甜啊。连她一个女人见了,都不由如吃了蜜般。难怪……
等到若棠的背影消失,轻城规规矩矩的坐姿立刻垮了,她自己取下沉甸甸的凤冠,又揉了揉酸麻的腿,动作间不小心又被硌了一下。
还是刚刚那物,看来推得还不够远。她索性回身揭开大红的百子被,目光扫过,顿时愣住。
锦被下,除了散落的红枣桂圆,静静躺着一卷半散开的陈旧竹简,正是两次硌到她的罪魁祸首。可是,轻城惊诧:谁会在新房的床上放这种东西?
半展开竹简上的墨迹新鲜异常,上面隐隐写有“英王大婚”几个字。难道是有人为她和赵勰的婚事写了祈福的话,悄悄塞到床上的?
她好奇心起,拿起竹简展开。端正挺秀的小楷一字字跳入她眼帘。看清内容,她顿时脸色大变。
竹简上寥寥几句,触目惊心:
“九月初七,英王大婚,一夜未至,新娘暴毙于洞房。”
新婚的床上怎么会有写了这种内容的竹简?简直就是诅咒!
轻城紧握竹简的手微微发抖:究竟是谁干的,是恶作剧还是别的?堂堂英王府,做事这么不仔细,布置婚房的人竟没有发现吗?
不可能!便是像姜家这样的人家,在成婚这样重要的场合中,为图吉利,婚床上的东西也会仔细检查,不可能会出这样的差错。
轻城心里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是英王授意的,否则在竹简上写字的人怎么会预知他会一夜不归?
“王妃,王妃……”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见若棠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她面前,托盘中放着喜庆的龙凤碗,碗中热气腾腾,盛着一碗五彩汤圆,香味扑鼻。
轻城的肚子立刻配合地咕噜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汤圆,将竹简的事暂时抛之脑后。
若棠莞尔:“我先服侍王妃换衣?”嫁衣累赘,穿着行动在不便。
轻城不习惯陌生人贴身服侍自己,摇了摇头,问她:“含霜怎么还没来?”
若棠道:“含霜姑娘去小厨房拎热水了,一会儿就到。”
轻城“哦”了一声,到底没让若棠帮着脱嫁衣,笑道:“我先用点心吧。”
若棠将托盘呈上,轻城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口中。英王府的厨子手艺果然非凡,简简单单的汤圆,做得外皮软糯,里面的豆沙馅甜而不腻,极其细腻。只是,怎么吃到后来,有一点极淡的苦味?
轻城的脑子有些混沌,蓦地,一阵绞痛自腹中而起,她张开嘴,“哇”的一口黑血喷出,将面前的若棠喷了一身,连手边的竹简都被殃及。
她茫然低头看去,竹简上的文字尽成黑红,一字字,如夺命的钩镰,触目惊心。
原来,那上面写的不是诅咒,而是预言。
疼痛一波波袭来,越来越剧烈,她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竹简,力气却渐渐涣散,眼前尽是血色。她素来最怕痛,此刻却只能任由仿佛没有尽头的痛苦侵袭全身感官,无处可逃。
耳边响起若棠的轻笑声:“王妃,孔雀胆的滋味怎么样?”
她霍地抬头看向若棠,心头如有冰雪浇淋:“是你?”她想大声质问,可喉口腥甜,浑身剧痛,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真可怜,七窍都在流血了呢。”若棠依旧在笑,柔声而道,“休要怪我,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怪就怪自己为什么要嫁给王爷好了。”
轻城心中大震:赵勰!果然是因为他吗?
天下果然没有平白掉馅饼的事,她不过就是嫁了个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竟会将性命都莫名其妙地丢掉。
可是,为什么?
神智渐渐消散,她已没有力气再想。意识的最后,她恍惚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即是若棠惊慌失措的叫声。
*
仿佛在黑暗中沉睡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她自混沌中恢复意识。耳边,一片娇滴滴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她茫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有几分熟悉的宫殿和人群。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自己不是在英王府成亲吗,这是哪里?
随即她想起,自己在新婚夜,连赵勰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一颗汤圆毒死了,死得痛苦万状,却连毒死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真应了竹简上的预言。
果然,天鹅肉不是那么好吃的。
所以,这里是阴间地府?不过这阴间地府也太奢华了吧,四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围观的都是如花似玉宫装打扮的年轻女子,簇拥着两个打扮华贵的美貌少女,正在拍手欢呼。
不对,地府怎么会有阳光?地府中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