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难得等在她的寝殿中,见她回来,将左右屏退,开门见山地道:“刚刚丽妃来过,希望你能嫁给她的侄儿郑潇。”
轻城大出意外,开口道:“娘娘没把她啐回去吗?”
郑潇是什么样的货色,她不信夏淑妃不清楚。满京城都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他。当初姜玉城说郑潇妄图娶她时,她还觉得好笑,他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德性,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没想到,他竟真敢让郑丽妃来探口风。而夏淑妃居然还会特意来告诉她。
轻城心里隐隐生起不妙的预感,疑惑地看向夏淑妃。
夏淑妃难得不见了趾高气昂之态,垂下眼不敢看她,低声道:“我答应她了。”
轻城脸色骤变,愕然道:“娘娘?”
夏淑妃道:“郑家答应,只要你愿意嫁过去,郑潇必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敢再沾花惹草,胡作非为。”
怒气蓦地从心底涌起,轻城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淑妃:“娘娘信他们这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郑潇能改好早就改了,上一次见她时也不会使那些龌龊的小动作了。夏淑妃该有多天真才会信郑家的保证?
夏淑妃心虚道:“总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那孩子长得也算周正,说话也讨喜。”
轻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话哪像是出自向来张扬骄傲的夏淑妃之口?她的脸色冷了下去:“我不答应。”
夏淑妃柳眉一扬,似要发怒,却又强行将怒气压了下去,皱眉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轻城冷冷道:“那我去和父皇与皇后娘娘说。”
夏淑妃一噎:“你这孩子!我养你一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轻城轻声道:“母妃养我一场,就是指望我用终身大事来报答的?”
夏淑妃又被噎住,见轻城神情坚决,不为所动,焦灼地转了几个圈。这几年,大概是年岁渐长,原本怯懦软弱的荣恩成长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样,只要她稍稍施加压力,便会屈服。
她别无他法,忽然走到轻城面前,跪了下来,“好孩子,算母妃求你了。”
这一招大出轻城意外,夏淑妃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过?
她慌忙避开,心中疑窦丛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刚刚丽妃娘娘来,究竟说了什么?”否则,夏淑妃怎么会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连对她下跪这种事都做了出来?
夏淑妃苦笑道:“她知道了你身世的秘密。”
轻城不解:“你当初不是说我的身世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吗,既然不是秘密,她怎么能用这个胁迫你?”
夏淑妃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总之,你听话,母妃总不会故意害你。”
轻城气笑了:“您逼我嫁给这种人,还不叫害?”
夏淑妃急声道:“总比你我丢了性命,姜家满门丢了性命要好!”
一句话出,石破天惊。轻城骇然:这话说得实在严重,可当初夏淑妃不是告诉她,是宣武帝亲自从姜家将她抱到宫中的吗?那应该是过了明路的,怎么会牵涉到夏淑妃和她,以及姜家满门的性命?
夏淑妃究竟隐瞒了她什么?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难道你从前告诉我的都是骗我的?”轻城想到种种可能,声音发颤。这几年,她几次想问夏夫人真相,可夏夫人很少进宫,便是两人偶尔有机会见面,也总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她竟一直没有机会验证过夏淑妃告诉她的身世。
夏淑妃道:“你确实是姜家的女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轻城等待着她的下文。
夏淑妃却不肯说下去了,只乞求地道:“荣恩,若是可以,母妃岂愿你嫁这么一个人?可如今,姜家满门与母妃的性命都系于你一人身上,你真忍心拒绝吗?驸马不堪还可以管教,命没了可就再也没机会活了。”
轻城别过脸:“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夏淑妃道:“你不信我,我也没法子。过几日春猎,王公大臣都会带女眷参加,你见到你生母可以问她,到时她说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轻城的心沉了下去:夏淑妃敢这么说,那她说的话多半就不是骗自己了。可轻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的身世究竟有什么秘密,竟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
她默然半晌,开口道:“便是我同意了,父皇也不会同意我嫁给这么一个人吧。”
夏淑妃见她口气松动起来,心中一喜:“郑家出了个主意,再过几日不就是春猎了吗?到时安排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
夏淑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等到人都退出,轻城颓然捂住了脸。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先是差点嫁给了杜琮这个糊涂虫,好不容易退了亲,下一个准驸马人选却比杜琮更加不堪。
难道她真要嫁给郑潇这种人?
她忽然想看看竹简。
轻城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竹简上的内容了。眼睁睁地看着竹简上的预言成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不好。可今天,夏淑妃的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她想看看竹简冷静一下。
轻城取出竹简,上面果然有了新的预言,她目光扫过,瞳孔骤然一缩:
荣恩公主,帝养女也,性娇柔,有殊色,婚事不顺,三次不成。
第66章 第 66 章
天色暗了下来, 落地铜制宫灯一盏盏点亮, 将寝殿照得灯火通明。轻城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信纸上淋漓的墨迹慢慢变干。
布谷上前帮她按捏肩膀,轻城闭上眼,问她:“汪慎回来了吗?”先前出宫,她安排了汪慎去牙市办事, 汪慎并没有和她一起回来。
布谷道:“已经回来了, 正在外面等公主传唤。”
轻城道:“宣。”
汪慎进来时, 恰看到轻城将一张薄薄的信纸折叠起来, 放入信封中封好, 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望着信封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