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醒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嘴唇上更是火辣辣的。她疑惑地摸了摸唇, 难道是昨夜鹿肉上胡椒、花椒粉撒多了,今儿她上火了?
早知道就该克制些, 不要那么贪吃。
布谷端了醒酒汤进来,她就着布谷的手慢慢喝完, 倚着大靠枕定了定神, 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她终于知道了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
英王说的那个“得力手下”指的应该是曾经的三朝元老庄阁老吧。庄阁老当年权倾天下, 从先帝时期起一直到宣武八年, 一直是内阁首辅,连宣武帝都要受他摆布,直到宣武八年他突然病故,宣武帝才彻底掌权。
庄阁老想要将孙女嫁给英王,当初少年意气的英王却一心要娶她,拒绝了庄家。庄小姐恼羞成怒,在太后的帮助下,买通英王府的人,毒杀了她。
她想到了百灵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传言。这之后,庄小姐成了英王的第二任准王妃,却在赴西北成亲的路上,遇到盗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庄家也在不久之后,随着庄阁老的过世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英王终究还是帮她复仇了吧。只是对于太后,他的生母,他无法追究,无法报复,才有了昔日她在慈月观听到的那一番母子对话。
只是,前世的她终究已经丧命,无论他做什么,终究无法再挽回。想必他也明白了过来,所以最终选择了放手离去。
他走之后……轻城揉了揉额角,零星记忆闪现,不由哀叹一声。
乍闻往事,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忍不住借酒浇愁,却一不小心喝醉了。然后,她似乎抱着赵玺又哭又笑,还无理取闹?
轻城掩面:还真是糗大了。她在弟弟面前的形象一向温柔端庄,居然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难得素来脾气暴躁的赵玺对她容忍有加,由着她使性子。只是,她对他做的那些事,得让他取笑一辈子吧。
她恍惚记得他百般无奈之下抱她上了乌云,后来的事情她便全没了印象,忐忑地问布谷道:“昨夜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布谷道:“您回来时已经亥时,是三殿下亲自送您回来的。”
果然,都这么晚了。轻城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不妥的举动?”
布谷道:“您已经睡着了。”
轻城放下心来,开始担心别的事:“没有被人看到吧?”堂堂公主,喝得烂醉,实在有失体统。
布谷道:“您放心,三殿下用一个斗篷罩住了您,别人便是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您。”
轻城一口气松懈下来,这才想起道:“拿一面靶镜过来。”也不知嘴唇上火得厉不厉害,若是厉害,岂不是留下了她贪吃的证据?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确认自己的唇只是比平时略红肿了些,并没有太明显,放下心来,吩咐道:“服侍我起来吧。”想了想,又加了句,“早膳用些清淡败火的。”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服侍她起身。
等到早膳用完,外面禀告道:“公主,楚国公府大姑奶奶求见。”
姜玉城来了?轻城大喜,忙道:“快请她进来。”昨天一天忙忙碌碌的,她本想去探望夏夫人和姜玉城,却没抽出空来,心中早就挂念不已。
姜玉城走了进来。她比轻城上次看见她时气色好了许多,两颊也有了肉,不再骨瘦如柴的看着吓人。行动间,环佩叮当,风姿绰约,又恢复了几分少女时期的美貌,显然这些日子在娘家过得舒心。
轻城欣喜地迎上去,不待她行礼便拉住她手道:“表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小没良心,这是怪我来晚了?”姜玉城抿着嘴笑,“我昨儿晚上就来看你了,等到戌时你都没回来。”
戌时?戌时她大概还在发酒疯呢。轻城心虚,不敢再提昨晚,只问她道:“表姐的身体可好些了?姨母呢?祝家后来有没有来找麻烦?”
姜玉城嫣然:“你这一连串的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到底还是一个个答了她,“我好多了,娘也好,只不过她今日要去拜访临江侯府女眷,没有和我一起来。”
临江侯府夏家是夏夫人和夏淑妃的娘家,现任临江侯是两人的兄长,这回也带着夫人和两个女儿过来参加春猎活动。
姜玉城告诉轻城道:“娘有心要为羡鱼定下瑛娘为妻。”
轻城微讶,夏瑛比她小了两岁,和姜玉城一样,都曾经是她的伴读。只不过不同于姜玉城和她关系融洽,夏瑛性子火爆,素来看不上她的怯懦,和她关系也一般,伴读期间经常找借口不进宫。
有些人,大概天生气场不合。
她不由有些遗憾,姜羡鱼真要娶夏瑛,他和她的关系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近了吧。
姜玉城自然知道夏瑛和轻城不睦,惋惜道:“娘也觉得瑛娘的性子太不能容人了些,可淑妃娘娘觉得还是亲上加亲比较好,她的意见,娘总要听几分。”
淑妃素来喜爱姜羡鱼,难怪会想插手姜羡鱼的婚事。
这件事,轻城和姜玉城都插不了手,议论过后也就罢了。姜玉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听说淑妃娘娘曾有意将你嫁给郑潇?”
轻城点头,这件事虽然没成,可她和夏淑妃之间仅剩的那点母女情也已消耗殆尽了。
姜玉城气愤道:“原来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别人听错了。淑妃娘娘难道不知那郑潇是什么人吗?”连她都因为这事与祝允成闹翻,没想到作为母亲的夏淑妃竟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轻城安慰道:“这不没嫁成吗?”
姜玉城兀自愤愤不平:“昨儿娘听说了这事,大哭了一场。她要我转告你,如果以后再有这事,让你务必递个信出来,她来和淑妃娘娘理论。”
轻城含笑应下,心中暖融融的。所以,夏夫人真的是她的生母吧。为母则刚,否则,一向柔懦,被淑妃压制的她怎么会忽然强硬起来?
就不知她的身世究竟有何别的秘密,能叫夏淑妃受郑丽妃的胁迫?
夏夫人不在,无人解答她的疑问。轻城暂时将疑问放在一边,关心姜玉城道:“不说我了,表姐还没告诉我,祝家后来有没有又作妖?”
“有你和三殿下撑腰,祝家哪里敢?”姜玉城顿了顿,告诉她道,“祝允成一直要接我回去,上门几次都被羡鱼打走了。”
姜羡鱼这脾气也是够够的,不过,他连赵玺都不怕,祝允成在他面前自然也讨不了好。轻城忍不住想笑,问道:“国公爷没说什么?”楚国公性子古板,最讲究礼法,未必会赞成女儿常留娘家,更休说将女婿粗暴无礼地赶走了。
姜玉城的眼中飘过一丝阴霾:“父亲素来喜爱羡鱼,从来舍不得责罚他。至于我,他自是希望我与祝家能冰释前嫌,说我已出嫁,不宜久居娘家。”
轻城心里一紧:“国公爷要赶你走?”
姜玉城道:“他应该有这个意思。只是他每次一提,娘亲都要哭上一场,后来他就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