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卫启濯冒着大雨下车亲自嘱咐安置事宜,心里忽然温温软软的。其实她一直以为卫启濯前世的性子形成主因是幼年丧母,但如今看来,兴许还是跟后来的际遇有关。
萧槿在客堂里坐了半晌,卫启濯才终于安排罢。萧槿拉他坐下,给他倒了一盏热茶,笑问道:“方才香火钱给了多少?”
卫启濯伸出五根手指。
“五钱银子?”
卫启濯摇头。
“五两?”
卫启濯仍旧摇头。
“总不至于是五十两。”这家伙虽然是富二代,但已经不是以前的画风了。
“怎不能是五十两?”
萧槿惊道:“这么大方?!”
“给得多,他们能更尽心些,虽然咱们只是暂且盘桓,但也要妥帖一些才成。我倒是无所谓,要紧的是你,我不想让你受丁点慢待。再者,多捐些香火钱,也是多捐功德。”
萧槿低了低头,忽地伸臂抱住他在他脸上蹭了蹭:“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回报你才好。”
“很简单,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便好。你那么好看,我每日光是看着你就觉得通身舒泰。”
萧槿微抿唇角。这家伙要是个渣,那一定是个千年难遇的祸患。
萧槿与卫启濯闲谈间说起那群匪徒,问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卫启濯道:“你说谁最想让阮姝出事?”
萧槿思量一回,惊异道:“你是说,那群人是卫启沨指使的?”
“极有可能,”卫启濯似笑不笑,“二哥还是一心都在你身上。”
萧槿撇嘴,这话真是酸。
两人一直等到半下午,暴雨才歇止。
重新坐上马车后,卫启濯便一头倒在萧槿腿上睡了过去。萧槿发现卫启濯自今早起就开始犯懒,若非他是男的并且撩她的意图很明显,她都禁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有喜了。
马车行至山脚下时,忽然停住。萧槿询问车夫出了何事,等了一等,没听到答复,正欲再问,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震吼声。
卫启濯倏地坐起,掀开帘子一看,正瞧见上午在万寿寺见到的那拨悍匪挡在前头,并且人数多了一倍。
那匪首在外面叫嚣半晌,终于瞧见卫启濯打马车上下来,当下冷声高喝道:“把那小娘子留下,我可以放你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见卫启濯仿似并不如何当回事,恼道,“你知道我的名头么?我是……”
“那你知道我的名头么?”卫启濯面对人数远多于己方的众匪徒,镇定自若,岿然不动,“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你是西边山头的,我是东边山头的,咱们两个山头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之举,是不是想坏规矩?你往后还想不想混了?”
匪首一愣,见卫启濯说得理直气壮,一时竟无言以对,再度打量了他一回,脸抽了抽:“就你这样的……”
“我打扮成富家公子你就认不出了么?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她是谁么,”卫启濯指了指马车上的萧槿,“这是我压寨夫人。识相的就快滚,惹恼了我,领着弟兄们端了你的老巢!”
匪首有点懵,他第一次看到被劫道的比他还嚣张的。
萧槿陷入了沉思,她还是头一回当压寨夫人。
匪首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卫启濯身侧几个护卫忽然趁其不备窜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冲到了近前。他当下火起,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抢萧槿。
卫家的护卫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卫启濯今日带来的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一帮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因而虽然人数对比悬殊,但招架住并不成问题。
卫启濯回身跃上马车就催车夫快赶马。马车一路疾驰,但才落了一场大雨,又未到官道上,路不好走,因而一盏茶的工夫后,便被那匪首追了上来。
匪首方才一番鏖战,身上挂了彩,硬生生领着几个手下撕了个缺口纵马突围出来。
他今日原本是来掳阮姝的,但搜寻目标时瞧见萧槿,惊艳不已,因而一直不死心,正好下了一场雨让卫启濯跟萧槿在山上盘桓了一阵,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所以目下两拨人又碰到了一处。
卫启濯听到外头马蹄声,转头让萧槿先起身,跟着掀起锦垫,取了一副弓箭便冲下了马车。萧槿看得目瞪口呆,合着他还随身带着武器?
卫启濯纵身跳上车辕,张弓搭箭,矢无虚发,匪徒接连应声落马。那匪首躲闪及时,未曾伤及要害,中箭之后反而双目赤红,越发悍猛,举着短刀直冲过来。
卫启濯手中无兵刃,转头取来了赶马的马鞭与跃下马来的匪首缠斗在一起。那匪首越斗越狠,瞅准一个空当正要一刀捅过去,忽听背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尚未反应过来,就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卫启濯抬头看向对面仍抱着块大石头的萧槿,怔了一怔。
萧槿低头望着昏死在地上的匪首,面上犹带阴沉之色:“敢伤我夫君,砸不死你。”
卫启濯盯着萧槿手里那块比她腰还粗的石块,瞠目结舌:“啾啾力气那么大?”明明生得细胳膊细腿的……
萧槿甩手扔了石头:“我力气本来就大,从前我就想,我要是哪天跟卫启沨打起来,他不一定打得过我。”拍拍手上的灰,赶忙上前来查看卫启濯的状况。
她发现卫启濯手臂和后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心疼不已,将他搀到马车上,又命追赶上来的护卫跟车护着,作速回府。
其实卫启濯伤得并不严重,行动更是不受限,但萧槿还是难免紧张愧怍,到了国公府门口时,又小心将他搀下来,让闻讯赶来的卫承勉见了,还以为儿子负了重伤,吓了一跳,哽咽着上前一把抱住儿子,旋即让小厮将儿子背回去。
卫启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群人拥着回了昭文苑,又被萧槿按着洗了把脸。卫承勉请了两个大夫来轮流看了两回,确定儿子只是外伤,并且伤口不深,这才放了心,让大夫留了伤药,又写了个脉案,这才放大夫离去。
卫启沨酬酢回来,听丹青回报了今日诸事,面色立等阴冷下来:“居然不成,卫启濯果然是狗拿耗子。”又沉吟片刻,将丹青叫至身边,如此这般说了一回。
丹青一愣,旋应是而出。
卫启沨盯着那幅荷塘春景看了许久,又慢慢收起。这幅画还是他在萧槿成婚那日画的,一直保存到现在,上头还有他那晚呕的血。
“我不会娶别人的,”卫启沨垂下眼帘,“我说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
卫启濯在卫承勉的一再逼迫下,告了半月的假养伤。这期间,萧槿一直悉心照料他,将他当个瓷人一样,唯恐磕了碰了,卫启濯硬生生被迫过了半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身上的伤本就不重,经过半月的将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