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路心道这不废话么,当然是四少奶奶了,大少奶奶有了也不关我家四少爷什么事啊。暗里腹诽着,面上却声色不显:“二少爷说的正是,却才府上三个大夫都一一确认过了。”
一旁的傅氏闻言一惊,倒是忘了她的怨愤,失声喊道:“她有了?!这怎么可能,这么些年都没动静,如今说有就有了?!确定不是误诊么?”
明路压下不耐,道:“千真万确,三位大夫都仔细查过了。”
卫启沨却是陷入沉默。萧槿成婚那天晚上他就在想,他前世跟萧槿没有孩子,若是萧槿这一世跟卫启濯有了孩子,他不知自己会是怎样的心境。
事实上,当如今事情真正发生时,他仍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境,因为他无法描摹出这种感受,只是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怅然若失。
大约那是一种刻骨入心的失落。
萧槿是乘着软轿赶往卫老太太那边的。国公府这处宅邸很大,各人居处相去颇远,但萧槿平素多是走着去的,她就想趁此多走几步路,不然她担心自己镇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离长胖不远了。
但今日却是不行了,卫启濯怕她再头晕,一定要她乘轿来。等下了轿,又过来一把挽住她。
萧槿蓦地红了脸,小声道:“好多人看着的……”
卫启濯不以为意:“这又不当紧,看着便看着,你若不让我扶着你,我就抱你进去。”语气转低,“还是你认为如此相携着,比在芦苇荡里敦伦还要羞赧?”
萧槿不由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
将来孩子真不能让他带,否则万一传承了他爹的脸皮就不妙了。
卫老太太见萧槿去而复返,还跟来了这么多人,不解道:“这摆的是什么阵?”
傅氏欲先开言,却被卫启濯抢先。
“祖母问问二婶,”卫启濯掠视傅氏,“二婶无缘无故跑来为难啾啾,还自打嘴巴,意图构陷啾啾。啾啾怀着身孕,却被二婶气得跌倒在地,若非孙儿及时赶回来,二婶恐怕就要押解犯人一样将啾啾押到祖母这里来了!”
卫老太太险些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你说什么?槿丫头有身子了?!”
“正是,”卫启濯声音彻骨,“若是啾啾被折腾出个好歹来,二婶待要如何?”
傅氏怒目而视:“颠倒黑白好样的!我何至于构陷她,我本意就是将她带到婆母这里对质的,谁知道她这样猖狂!”又转向卫老太太,凄切道,“侄媳妇不懂事倒也罢了,启濯竟也纵着她,还使人看押我,婆母不信可以问问沨哥儿。”
她说着话便暗暗扯了儿子一把,谁知儿子竟毫无反应。
卫老太太并未理会她,按下茶盏,上前拉着萧槿打量几眼,喟叹道:“祖宗保佑,好赖是怀上了。”忽地回头望向傅氏,冷声道,“去祠堂跪着反省,我没说起来,你就一直跪着!”
傅氏一怔,分辨道:“可是婆母,错处不在……”她平日惧怕自己婆婆,但眼下这个状况,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本就吃了亏,再被责罚,那不是要气死她。
卫老太太根本不听她解释,挥手叫来两个婆子:“你若是不自己去,我便命人将你带去。记住,老实点,我会安排人去看着你。”
傅氏自从嫁进门以来还没这样憋屈过。她回头环顾一圈,瞧见沉默的儿子,咬牙道:“哥儿就这样不发一言?”
卫启沨抬眼道:“祖母既已决意,母亲便不要再起争端了。”
这显然就是萧槿摆了他母亲一道。他了解萧槿,萧槿虽然厌恶他母亲,但不至于上来就甩耳光,应当是被他母亲的什么过激言语激怒了才会如此,不过他们母子本就亏欠萧槿,他母亲脾气又太冲,被责罚一点也不亏。
卫老太太瞥了卫启沨一眼。
这个孙儿也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样样皆出挑,若真是存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那可实在是作孽了。
傅氏去祠堂领罚后,卫老太太交代卫启濯好生照料萧槿云云,足足嘱咐了两刻钟,又表示自己会挑两个经验老道的保母去照顾萧槿的饮食起居,这才放两人走。她坐下缓了口气,挥手命一旁侍立的嬷嬷将候在外头的卫启沨带了进来。
卫老太太令余人退下,盯着卫启沨看了须臾:“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萧槿回去之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孕妇的待遇。她从前总看别人怀孕,倒也没有特殊的感想,如今亲自体会,便觉得很是奇妙——一个小生命在腹中逐渐孕育长养,最终成型,这种体验真是太新奇了。
上回卫启泓与袁家的事最终以卫承勉去袁家登门送礼道歉了结,但面上是了结了,萧槿觉得怕是仇更大了。不过她有孕的事倒是着实令卫承勉宽慰了不少。卫承勉很是敲打了小儿子一通,千叮万嘱,一定要照看好萧槿。
萧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曾孙辈里的头一个嫡出,比先前秀娘生的那个金贵多了。
萧槿养胎期间,几个堂姐隔三差五就往她这边来,江瑶也来过好几回,因着都是生养过的人,所以都有不少经验可传授与她。卫韶容更是对这个小侄儿期待万分,虽已出嫁,但三不五时地也会回来一趟,给她带各种小玩意儿和补品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瞒着傅氏的,傅氏自打被责罚之后,就更加厌憎萧槿,恨不能让她落了胎才好。
这日,卫韶容又来寻萧槿时,闲谈间说起了一件事。
“永福郡主在中宫千秋节时送给皇后娘娘一只五色兔的事,四嫂还记得吧?”
萧槿点头,旋蹙眉道:“怎忽然说起这个?”
“那只兔子死了,”卫韶容压低声音道,“听说皇后娘娘为此震怒不已,还命宫正司仔细查了缘由,但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因那五色兔是吉兆,娘娘一直耿耿于怀。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见娘娘为此烦闷,便命钦天监去查,谁知钦天监回话说,此兔之死,应在东南祸事,陛下近来都暴躁得很。四嫂说邪乎不邪乎,什么东南祸事?难道是倭寇又要来?”
萧槿差点一口燕窝羹喷出来。
什么倭寇,东南除了倭寇,可还有藩王。益王的封地建昌府就在江西,偏东南。前阵子才出了个篝火狐鸣的事情,如今皇帝让钦天监去算卦,竟然算出这种结果来,估计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槿这般想着又是一顿。她怎么觉得那只兔子是蜀王授意永福郡主送给皇后的?蜀王会不会暗中跟太子有所交通?
萧槿攒眉,她有点不记得前世益王起兵之后是谁去平乱的了。
“四嫂想什么呢,”卫韶容拉了拉萧槿,“四嫂知道倭寇的事?给我讲讲啊,我听说那群人都是打海上飘过来的,长得跟我们都不太一样。”
萧槿心道这个确实不太一样,这个时代的倭人不说长相,光是个头就比中华这边低了好多。这会儿的倭寇,男性平均身高都不到一米六,而且这个数值基本还要再持续个两三百年。
她忽然有点想象不出国朝水师对阵倭寇是个什么情形了。
卫韶容见萧槿又将话头岔开了,托腮道:“四嫂不愿意讲就算了,那咱们换个话茬,有件事我不敢与旁人说,只好来与嫂子说道说道——父亲母亲已经在帮哥哥筹备婚事了,可我方才瞧见哥哥,觉得他神情很是古怪,四嫂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139章
萧槿其实挺想看卫启沨娶亲的, 尤其想看他娶温锦,她已经无数次脑补过他娶了温锦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