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尾灯闪了几下,夜色里渐行渐远,很快消失。
陆青崖摸了支烟点上。
道旁樟树的阴影里,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几分钟后,陆青崖撅断了烟,迈开步子,往营房的方向跑去。
过去五公里多。
闷头跑,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心里烦闷没有半点消解,他到了营房,往操场。
继续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口袋里手机响了。
陆青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掏出手机。
是林媚打来的,“……我们已经到机场了。”
“眼镜儿还生气吗?”
“好些了……”
“你顺着他。”
“对不……”
“别道歉,”陆青崖截住她的话,“这是我的错,你别道歉。”
他笑了声,“乐观点想,好歹眼镜儿人还小,直接动手没什么优势。等到了父母那关,可就不好说了……”
林媚也跟着笑了,“……这关都不一定过得了呢。”
“全世界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
林媚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几句话在嘴边滚了滚,到底还是没说出口,陆青崖低声嘱咐:“落地了给我打个电话,别想那么多,先顺着眼镜儿,我们时间还长。”
“好。”
挂了电话,陆青崖直接往跑道上一躺。经过白天的暴晒,上面现在还是热烘烘的,蒸得人汗出如浆。
陆青崖抬头看着天上。
有一年他们做极限特训,负重越野,跋山涉水,到目的地时累到虚脱,大家也是这样躺在地上。
一种同样累痛交加的感受。
有句话,他最后还是没对林媚问出口:
如果言谨还有父母始终不松口,你会放弃吗?
也很深了,陆青崖从地上爬起来,回干部宿舍。
路上碰见虞川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没多谈,直接上楼了。
宿舍没人,沈锐打了报告,晚上回了父母家里。
陆青崖蹬了鞋袜,赤脚踩在地板上,也没开灯。
黑暗里点支烟慢慢地抽,室内凉快,汗开始蒸发,半边身体都开始发凉。
·
林媚和林言谨抵达江浦市,已是凌晨两点多。
屋内漆黑,林媚刚开了灯,卧室门打开,卢巧春皱着脸从里面出来,“……几点了?”
“两点半。吵醒您了……“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眼镜儿想家了……”
“哎呦,”卢巧春笑了,朝林言谨伸出手,“过来,外婆抱抱。”
林言谨在飞机上睡过,洗过澡以后更加没有睡意。
林媚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蹲坐在床上摆弄拼图。
林媚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摸他脑袋,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早料到了,倒也没觉得尴尬。
收回手,低头看着他,“还生气吗?”
言谨不应,捏着拼图碎片去对缺口。
“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林媚很少对林言谨自称“妈妈”,因为总觉得用这个人称代词,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我怀你的时候,陆队长才十九岁……知道十九岁是什么概念吗?刚刚高中毕业……很少有人能在这个年纪就能承担得起当父亲的责任……”
林言谨虽然拼拼图的动作没停,但一直在听。
“有句话说,人是不可以拿年轻当借口,但我觉得不对,因为这句话是站在成年人的立场上去审视,天然就有一种傲慢……人都会犯错,有些成年人犯的错误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