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陆青崖来了消息,让她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林媚让他赶紧去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又问需不需要帮忙联系莫一笑帮忙安置。
陆青崖:“不用。注意保暖,早点睡吧。”
十分钟后,林媚给陆青崖去了条消息:“你走了吗?”
门口,声控灯已经熄灭了。
黑暗之中,手机亮起来。仍旧坐在台阶上的陆青崖低头看一眼,回复,“走了,放心吧。”
手机背光暗下去,他目光望着,昏暗之中一阶一阶往下延伸的楼梯。
这种时候,格外地想抽一支烟,已经戒了的瘾头似乎又上来了,焦灼,五内俱焚,烟能让他放松些。
明天能不能顺利见上林媚的父母,他没把握,更加不想林媚夹在中间受委屈。
他暗骂自己一句,一拳砸上栏杆,嗡嗡晃动。
很久,夜彻底安静。
估摸林媚已经睡了,陆青崖缓缓起身。
楼道里冷地如同冰窖,他皮靴里灌了冰块一样,脚已经冻得彻底没知觉了。
外面,雪还在下。
陆青崖把夹克的拉链敞开了些,蹲下身解开靴子的带子,重新绑了一遍。
沿着湿滑的人行道,跑。
跑了快有十公里,身体缓和起来,心里让他左立难安的悔恨和愧疚却还是没有消散一分一毫。
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
在附近找快捷酒店下榻,冲了个热水澡,闷头大睡。
清晨五点,陆青崖醒来。
冬天夜长,天还没亮,这时候商场自然也还没开门。他往邱博那儿去,把他从睡梦里吵起来,顺了件棉衣穿上,再去林媚所在的小区去。
没上楼,就等在楼下门前的树影里。雪停了,气温却比昨天更低。
天光大亮的时候,陆青崖看见楼里出来一个男人。
辨认了一会儿,他确信那应该就是林媚曾给他看过照片的林乐邦。
林乐邦穿着一件短款的羽绒服,黑长裤,脚下是防水的运动鞋,腋下夹着几本书,缩着脖子,飞快往前走。
顿了片刻,陆青崖迎着林乐邦走过去。
他身影高大,往那儿一站就颇具气势。林乐邦瞧见,登时刹住脚步。
“叔叔,”陆青崖颔首,“我是陆青崖,能不能耽误您一点儿时间。”
林乐邦太阳穴鼓起,“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我不是来求您原谅,我就是来跟你表个态。我对林媚是真心实意的。以前犯了错,伤害了她;今后,我想尽我所能,拿我一辈子去弥补。”风大,他说得急促,冷空气里一团一团的白气。
林乐邦看着他,面色如罩霜雪,“尽你所能?那我现在要你跪下,要你当着咱们全小区业主的面跟我女儿承认错误,你敢不敢?”
“噗通”一声。
陆青崖目也不瞬。
林乐邦一震,“……你晓不晓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人骨头忒轻,我瞧不起!”
“叔叔,这些都是形式,要这能让您跟阿姨心里舒坦点,让我跪三天三夜都无所谓。我求的是林媚一辈子的幸福,我连命都能给她,跪一跪算得上什么?”
诚然俗语总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若能抵消林媚八年来受的苦,他情愿跪到天荒地老去。
即便跪着,他背挺得笔直,神情是决不后退的凛然。
林乐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能拿什么给我女儿幸福?”
“她想要什么,我就争取给她什么。”陆青崖沉声道,“转业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批准下来以后,我会回江浦市,跟我朋友一起做生意,物质上不会亏待她任何……”
有起得早出去买菜的人,瞧见这副奇观,都要驻足看稀奇似地看两眼。
几次下来,林乐邦反倒讪讪,“你站起来。”
“叔叔,我就跪着吧,只要您听我把话说完,除了物质方面……”
“我让你起来!”
陆青崖丝毫不动,继续飞快陈述他后面的安排,生怕说慢了林乐邦扭头就走。
林乐邦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闺女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长到二十岁,没吃过一丁点儿苦。我们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能给她的,我们都在创造条件给她。谁不是受宠爱长大,谁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凭什么就得由着你来欺负我女儿?”
陆青崖严肃沉声:“对不起。”
“她心软,可我们不能心软。今后你要再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就真是要害她万劫不复!我决不会同意你俩的事——你走吧,我不打你是我给你面子,今后别找过来了!”
陆青崖急切却也坚决,“叔叔,我没别的请求,希望您不要难林媚,让她自己做选择——我不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你放心。您也说了,她受了很多的苦,她应当有权利选择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该受到我们干涉。她自己决定,我们想办法成全她。”
最后这几句话,多少说到了林乐邦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