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崔琰那四十个侍卫之时,乔季桓面露恍然之色,心中确定那“千里镜是崔二小姐的得意之作”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在大晋,戏子都是男人,而舞者则全是女子。坐在二楼最好的包厢视野极佳,就见那舞台上的翩翩丽人抬手之间银光一闪,崔珩则早有准备抄起茶桌横档在妹妹身前——这回刺杀无疑是冲着崔琰来的。
没办法,千里镜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扎眼了。对于那些本就不允许秦国公还有嫡子嫡女活着的人来说,没有比“崔珩与崔琰都很出色”这个理由更能逼得他们铤而走险了——等这对兄妹成长起来,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人还怎么有活路?不如趁现在拼上一把。
那丽人一击不中便迅速消失在慌乱的观众之中,只不过整个戏楼内外已经被崔家兄妹带来的八十侍卫牢牢控制住。
弩手负责远程火力压制,而重骑兵则近身厮杀,两者相互配合,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戏班子包括线人以及那个丽人全被杀了个干净。而侍卫们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甚至都没到可以申请休假的程度。
这场战斗看得乔季桓心中震动:果然是眼见为实,这只是崔家兄妹的侍卫,而西北军中的精锐又会是何等水准?
此时,崔容与崔珩的侍卫长一同前来禀报:发现了手弩,虽然经过了改装,但制式看起来应是出自北军无疑——北军可是掌控在皇室手里;有具尸体确认是四皇子殿□边的副将。
乔季桓被困在冰雪之中差点丧命,自然是因为身边出了内~奸,而这位内~奸正是这位已死的副将无疑。
望着这对兄妹几乎如出一辙的了然表情,乔季桓险些破功,他深吸口气,认真道:“我欠二位一个人情。”原本他还在发愁究竟如何才能堂而皇之地做掉这个奸细,毕竟这副将乃是他皇帝老子指定。
崔琰一笑:“您客气了,咱们好歹是表兄妹不是。”崔珩与崔琰的母亲唐夫人正是皇后的堂妹,虽然并不是血缘很近的那种。
崔珩柔和依旧:“他死在我们手里,大家都放心不是。”
乔季桓也无奈地点头笑了。
因此事件,三人关系却诡异地拉近了不少。
几天之后,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根细白如玉,全无半点瑕疵的手指在刚收到的情报上轻点几下,“我这个侄子倒是学了乖。”说着,玉手的主人靠回摇椅,一头丰厚又柔亮的秀发随意地垂在一侧,无风自动,“人带了来没有?”
一个紫衣人跪伏在地,恭敬答道:“回九爷,人带来了,正在外院候着。”
玉衍如今是京城最红的清~倌,多少达官贵人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而就在昨天,她被告知“有位贵人要见她”,然后就蒙着眼坐着马车来到了这里,经过数次从内到外细致反复的洗刷,终于得以跟着寡言而恭谨的仆从进入这间看起来并无多少特殊之处的书房。
只是进屋之前,她瞥见了正迈步离去的那人衣着——紫衣,在大晋,紫色非皇室成员不可用。玉衍是个聪明人,她已经对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有了个清晰的猜测。
“抬起头来。”
玉衍闻言,缓缓移动视线,等余光扫到声音主人的相貌不由心神一震:她对自己的外表有极度的自信,可是见到这个人却还是不免生出股自惭形秽之意。她压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露出了个自认为完美无比的羞涩笑容,又迅速低下头去,敛衽为礼。
随即,玉衍感觉自己右脸忽然被人端住,力气不大却让她不太舒服,而那人与她距离不过几寸,无论目光还是呼吸都在她脸上、身上反复流连,却偏偏让她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不敢动,更不敢反抗,长久保持一个动作,玉衍的身子几乎再也支撑不住就要瘫倒在地的时候,端着她右脸的那只手倏尔松开,一个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并在她的耳垂处按了按,几乎是同时,下半身猛地腾起股异样的感觉,玉衍不由得双腿一紧,摔坐在了地上。此时她眼眶含泪,哪里还敢抬头,只感觉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到了最后都有了几分缥缈之感,“别再用‘衍’作名字。”
“九爷。”紫衣人神出鬼没,再一次出现,对他的主公抛下佳人独自在院里吹风毫不感到意外。
被唤作“九爷”的人身穿缀着暗金色龙纹的白袍,在月光的照射下,让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荧荧冷光,“我那太子侄子又做了什么好事?”
“回九爷,咱们下面的兄弟拿到的手弩跟账册上的数量合不上。陛下说,定国公那边又闹着缺银子缺人手,咱们北军营里便也跟着用料不足,得等过些日子再把差的那部分补上。”
“哦?”这含着嘲弄的一个字竟令紫衣人差点打了个寒颤,好在九爷也无意为难他,笑得云淡风轻,“那得多谢皇兄体恤了。”说完,正要迈步回卧房,九爷又似乎想起什么,吩咐道:“书房里那女人送走吧。”
却说西北又下了场大雪,无可奈何宅在家里的崔琰跟亲爹撒娇,给亲妈雕了个放大镜,和大哥二哥烤肉喝酒下棋之余,还交给了二哥不少“私货”:她确实是把千里镜的制作方法完整地交给了父亲,但原理却只倾囊相授给了二哥——不仅仅是因为兄妹感情好,更重要的是,崔琰发觉她二哥拥有极佳数理天赋,焦距、成相,甚至实像和虚像等等,他都听得懂!
妹妹教得耐心,哥哥学得认真,兄妹俩再次在志同道合这条不归路上狠狠地向前迈了一大步。
等到城里积雪清得差不多,崔琰又可以出门的时候,她得到了个坏消息:她的镍矿石在出了云国公的地盘之后被山贼劫了……
崔琰本不是个爱动怒的人,这回都克制不住了,“敢跟咱家玩监守自盗?!山贼?你听说过哪个山贼敢动秦国公家的货?!山贼能知道那些矿石是什么玩意儿怎么用么?!他想把货都藏起来,再坑咱们一笔么?!”云国公这招实在是太侮辱他们兄妹的智商了:我不恨你耍我,但我恨你没那个本事却还想像耍猴子那样耍我。
崔珩不紧不慢地抚着妹妹后背,另一只手揽住妹妹的腰肢,柔声道:“云国公既然找了这么多活靶子给咱们,咱们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6资本改变世界下
大晋朝,凭战功受封且手握重兵的国公只有三位:定国公唐晖——这位是皇后的亲弟弟,封地囊括大晋最南方三个富庶的临海省份;云国公靠着有险峻群山环绕以及丰富的矿产,即使兵不足将不精,依旧可以过着土皇帝一般的日子;而秦国公崔逸手握西北四省,因为兵精粮足而在三位国公中底气最足。
书房里,听着温先生报告的崔逸面露满意之色:西北军所有将官以及有封号的校尉都配备了千里镜。也正是靠着千里镜之威,早早发现意图劫掠的敌方部队并确认来袭数量和部署,我方能及时提前做出对应准备,而结果就是几场小规模的接触战无一失手。
听完,崔逸吩咐道:“再去重申一遍,千里镜必须小心保管,紧急之时,立即销毁,绝不可落到那些狼崽子手里。”
温先生应了,又道:“听说二小姐看重的那批矿石运到边界时,被云国公的二小子私自扣下,还放出消息说是山贼劫走了……二小姐听后动了怒,怕是想亲自追讨回来。”
崔逸笑道:“让她去练练手也好。”比起小白花,崔逸更喜欢敢杀人能惹祸的女儿,哪怕他得亲去擦~屁~股收拾残局。
等温先生退下,崔逸把两个儿子叫到眼前,“琰儿不是要抢回那些石头么?这一趟你俩都去。记着,看好琰儿。若是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你俩也不用回来了。”
赶走儿子们,这个爱~操心又护短的老爹把一个性情沉稳可靠,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将军弄了来,耳提面命,“给我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胡闹。”
这位将军得了这噩耗一样的任命,回到家愁得差点把胡子都掉光了:照顾三位小祖宗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家子就没活口了啊!
到了出征的那一天,点了本部两千兵马的“保姆”将军与小祖宗们汇合的时候,惊喜地发觉现实其实也可以挺“丰~满”:崔珏、崔珩和崔琰各自带着五百骑兵,无论行军还是调度都十分靠谱,三位小祖宗也都不难相处,乐于虚心听取意见。再加上后面还有崔逸特派的两千亲卫拖后保护——那可是秦国公崔逸的亲卫队,这位将军觉得此行应该万无一失。
心情一放松,“保姆”将军就变得很好说话,简直是有问必答,甚至还介绍了些自己的独门技巧,三兄妹从这位厚道大叔身上偷师实在愉快。
崔琰骑术不错,正常行军赶路也完全吃得消,如今已是冬末又向着南方行进,她的双腿不知因为气温还是活动适度,十分给面子地没疼也没肿。
只是作为西北军身份最贵重的新锐研究员,崔琰不仅行军时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地保护,四周有亲卫们牢牢包围,连扎营后想随处走走都要有数百卫士随行——她发誓她只是心血来潮想向当地土着问问水土、气候以及特产而已。不过想想前两世自己当皇后时出行比这个排场、动静还大,也就释然了。
转眼到了秦国公与云国公地盘的交界之处,早早放出去的探子已经发回情报,没费什么功夫,就找了“山贼”的驻扎地。
找到个山头,拿出千里镜一瞧:确认对方是云国公手下的正规~军无疑。“保姆”将军布置兵力直接包围了营寨所在的小山,包围尚未完全完成,对方还是发现了我方的意图,只是他们既不派兵出来阻止也没进行突围……
崔珩笑着评论道:“看来云国公那二儿子名副其实地……愚蠢啊。”
崔珏也道:“他兴许以为咱们不会拿他怎么样,最多吓吓他而已。”
崔琰没说话,只低着头摆弄着手弩——她自己设计可快速更换箭匣的那种。
崔珩与崔珏对视一眼,“练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