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与秦国公府都在内城,乘车一刻钟即到。
乔浈披散着头发把心上人迎进了书房,崔琰打量了他片刻,问道:“您刚睡醒吗?”
“对,”乔浈亲自端茶过来,还坦诚道,“修为损失需要靠睡眠弥补,一天下来我至少要睡上六七个时辰。”瞄了眼乔睿偷偷比划出来的手势,国师心知崔琰心情不佳,便解释道,“云国公嫡长子病入膏肓,这回是真的回天乏力,他上了折子,又派人进京接回弟妹,这已经是在为他们找后路了。话说,你究竟瞧上云地什么了?”
崔琰盯着乔浈双眸,“我要您就给吗?”
其实她只看重那几处出产镍矿石的矿场,若是不放些烟雾弹,太子大约不会让崔家如愿。而她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国师说出实情。
“云国公与外族早有联络,走私矿石和粮米,时机成熟将此事揭开,我想毕其功于一役,咱们前两世这场战事可拖延了太久。”
崔琰眉角一挑,“我拿~军~备助您,您任我选取战利品是吗?”
看来云地这块肥肉注定要由唐、崔、皇帝与国师四家分成了,只是前世国师可绝不是这么“积极”的人。
乔浈微笑颔首——跟聪明人谈判真是痛快。
崔琰意味深长地笑了:国师大人您终于意识到您手头筹码不太够了吗?她也不需要太多思量,立即拍板道:“成交。”
公事如此顺利,乔浈底气颇足,指着自己那头黑亮垂顺的长发,“愿意再帮我梳头吗?我很不擅长打理它们。”
崔琰对金主当然宽容,走上前稍微抓了几把,一拧一扭,再卷上几圈,便轻轻巧巧挽出了个整齐的发髻。
乔浈从镜中观察崔琰,尤其是她认真的模样更是十足吸引自己,为博爱人一笑他甘愿抛弃很多东西,“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啊?除了让二哥圆满,我自己也活得自在些之外,就是无病无灾~腹~上死了。”
乔浈显然被这个答案震了一把,思量了会儿,才道:“前两条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倒是最后一条……我最有把握。”
崔琰扑哧一笑,“您可真自信。”
乔浈一本正经道:“需要我脱下衣裳展示给你看吗?”
国师您~调~情的方式方法太独特了!崔琰不由调侃道:“莫非看到了您的身体,我就必须嫁给您了吗?”
“没错,”乔浈也撑不住笑了,“我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说着,拇指与食指轻捻了下崔琰手腕。
乔浈指尖微凉,但手指的其余部分以及手心却都是温热的,这次触碰也并没什么了不起,崔琰偏偏就觉得心底那些星星点点的~欲~念忽然就腾起了火苗……
她讶异道:“这也是您神道的一部分?”
乔浈摇了摇头,“一个穴位而已,和国师的功法可没有关系。”顿了顿,觉得千万不能给心上人造成误解,“国师的功夫可不包括~房~中~术。”
崔琰朗声大笑,乔浈给她顺了会儿气,她才能完整地说出话来,“这么说,您是天资异禀,自学成才咯。”
笑声穿透力很强,清晰地传到屋外,乔睿默默记下了时辰:连九爷亲自出马讨好~卖~笑,也需要这么久才把主母哄得回心转意——九爷您真是“妻”运多舛……
却说几位皇子与嫡长公子的聚会上,看着宿怨甚久的苏愈与徐昭一团和气互相吹捧,唐韵最先尿遁了;崔珩与二皇子又在园中对弈;近期将攻打云地也不是秘闻,乔三与乔四二人正坐在一处商讨排兵布阵。
太子则饶有兴趣地在一边观战,怡然自得的同时心中却另有计较:借着云地多给唐家些甜头,好让崔家与唐家互生芥蒂;而徐昭若是真倒向了九叔,那么徐家迟早也会内讧甚至~分~裂;至于苏家……总要物尽其用,在亲手毁掉他们之前,还得靠他们出人出力除掉几个劲敌呢……
崔珩与二皇子一局下完,横竖左右并无外人,二皇子从大腿内侧摸出了九婶送给他那套手术刀中的一柄,又娴熟地从刀柄处~抽~出小镊子,然后用它仔细夹掉了手上的几处死皮和血痂。
崔珩看着二皇子处理完伤口,笑着问道:“你俩商量好了?一人出现一天吗?”
二皇子收好镊子,答道:“对。我俩排了班,单双日,我是单号,当然有性命之忧和见到九婶的时候都是另算。”
而后连崔珩都没发现二皇子食指与中指之间从何时起夹上了根闪亮的银针,正虚指着太子的背影。崔珩大笑,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又一把夺过细针,“我妹妹知道,必然深感荣幸。”
二皇子眼睛一眯,“这还不错。”又小声嘟囔道,“哎呀,我只是想废了他嘛。”
崔珩声音更低了些,“阳谋和阴人你都不到家,回去好好跟我妹妹讨教去!”
二皇子扁了扁嘴,面露喜色,“能堂堂正正去见九婶就行,谁在乎理由。”
而在云地云国公府里哪有半点欢愉之意?
云国公嫡长子此时已是回光返照,和父亲与弟弟妹妹们说完临终赠言,之后屏退众人,只把一个庶出弟弟留在床边。
他慢悠悠道:“舍了爵位和家人,换得小命?”
这位庶弟闻言,脸上的血色登时尽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自己确实曾替皇家密谍以及暗部探子传过不少消息。
云国公嫡长子又道:“你怕什么?这家里除了你也没明白人了。”他特地派人去京中接回待选的弟妹,其实是想偷偷将二人送到大晋之外,谁料这两人稀里糊涂执意回到云地,只为自己死后争抢云国公继承人之位。
他匀了匀气息,从枕边摸出了个莹白的玉佩,“带着这个给辽王,他应该能保你一世平安。你……”他颤抖着,将玉佩交到了庶弟的手中,“连夜走。如今云地怕是只许进不许出了。”
庶弟此时再抑制不住,涕泪纵横,“大哥!”
“当年,祖父与辽王交好……得了辽王一个许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都不动咱们云地?如今暗部探子的……大统领还是这代辽王的嫡次子,他……会卖个面子。咱们家不行了……快跑……”他最后已经言不成句,气息微弱,还在努力摆手,似在推开庶弟,令庶弟尽早离开。
乔浈收到这些情报时,崔琰正好也在,两人一起看完这张薄薄的册页,乔浈由衷道:“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命不长。”
崔琰也不由感慨,“是个苦命人,就可惜没投个好胎。”
☆、34发表
等云国公家的大公子过了断七,下了葬——这实在是看在第一代辽王都曾经关照过他的份上,给了他家一个体面,皇帝才公布了云国公本人以及他的儿女们的诸多罪行,并令人押解云国公与诸子进京候审。
云国公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自己若真是入了京,出来的只能是尸体了,于是发了张檄文,号称除奸佞清君侧,不过实际上只是调兵遣将密令心腹死死据守关隘而已——毕竟能跟云国公一条心,誓死抵抗大晋的文官武将乃至兵卒百姓都不占多数。
皇帝则调集了北军精锐以及部分临近省份的守卫军前往云地征讨叛军,当然崔家和唐家也得出力:拨了两支部队前往云地助阵。
谁料云国公这边连个试探也没有,干脆避而不战,妄图靠着拖字诀等联军自行内讧——云国公嫡长子若是知道父亲此时还抱持着这么天真的想法,一定会犹豫究竟是该气得死而复生呢?还是要庆幸自己解脱得足够及时?
云国公军死活不肯出战,怀揣“只诛首恶,不可胡乱牵连,不可滥杀无辜”的圣旨,联军的大将亦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