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午,若是换个月上枝头的夜里,任谁都会说出一句“皓腕凝霜雪,垆边人似月”的诗句。
这个不算太小的书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君然将汤盅放下,慵懒的依靠在红木圈椅上,咯人的硬,不过也聊胜于无。
他实在是没那个弯来拐去、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还不如直白一些,一句话清清楚楚问个明白。
清漪闻言,手上磨墨的动作止住了,抬头望着君然的眼神也变得不同,“少爷和我猜什么哑谜呢?清漪不明白。”
她停了磨墨,也好整以暇的望着君然,脸上的似笑非笑也直白的如同挑衅。
“清漪,你不说,不代表我猜不到。这房子虽说不大,也没什么杂碎敢闯,你有什么目的大可以和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无所谓的笑笑,显而易见的不准备说实话。
“少爷见过大世面,清漪这样的庸人,只在那浑浊地方待过,不曾享受一丝一毫的人间温暖。”她挑了张椅子坐着,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清漪所求,不过是渴望您的一点关注罢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好听,也似乎是滴水不漏,没了可以让君然挑刺的一点破绽。
君然笑了,还是喜欢嘴硬,真是不乖。他抬手拿了纸笔,沾了清漪不久前磨好的墨,在那纸上刷刷写了两个大字,搁下笔,拿起来轻轻吹了吹。
便招招手,让清漪来看。
墨迹还未全部干透,君然嘴角带笑将纸张挪到她面前,让她欣赏。
还不是多么好看的字,但其中那丝穿透纸背,与写字之人没有半点相像的、带着点杀气的字,竟然让她心里为之一振。
一个“容”字,一个“细”字,将整张纸布满,空白不差多少。
她轻喘了一口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君然的想法。
容,可以代表容谦。
细,便是细作之意。
她缩在袖子里的两手死死地攥成拳,硬生生将那一点惊慌压了下去。
本以为进了书房,再辅以温柔攻势,便能让他放松一丝警惕。却不成想,这人可能已将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但她面上还是一抹温柔笑意,没出现一点丑陋姿态。
“这二字是什么意思?”她微微抬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君然,眼中亮晶晶的,像是什么都不懂。
君然还是笑,挪近看了,已经全干了,便将纸张卷了起来,用一小节缎带绑好递给清漪。
“容色绮丽,纤纤细步。夸你的,送给你了。”
清漪低头也羞涩的笑,眼波流转间,暗含无限的危险。
容色绮丽,纤纤细步?是讽刺,亦或是夸奖。
是这个意思吗?
她可不信。
于是在今日的深夜时分,太傅府被盗。
被盗者若干。金银财宝丢失若干,书画孤本若干,以及叶太傅与朝臣联系来往信件若干。
整个太傅府发动了家里所有的护卫家丁,却连盗贼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叶太傅当机立断,那盗贼必然是掩藏在了这府中。于是发动了府里全部人都进府搜查。
君然是被外头的大动静给吵醒的,他揉捏了鼻梁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忽觉身边有着不属于他的温度还有异常绵软的身躯。
转头一看,身边睡着神色安然的清漪。
什么情况?
他俩不久前还在赏花赏月,对月饮酒,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醉了,便让清漪回去了。他一个人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现在一醒来就看见清漪在身边,而且身上只穿了亵衣。
君然难得的愣了几秒钟,有些想笑。
难不成他醉酒之后,竟然就和女配为爱鼓掌了?
这事必然有猫腻,君然酒量哪怕不算好,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的,而且放倒之后就这么断片了,那更是不大可能。
除非,那酒里被人放了药。
君然眼神复杂的看着身旁的清漪,却被外头冬月的敲门声打扰。
“少爷,太傅让您过去,说是府里出事了。”
君然掀了被子,快速的穿好衣服,却没有打扰睡着的清漪,只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待君然出门后,躺在他床上神色安然的清漪就睁开了眼睛,那双猫眼里透着的冷光和复杂交织着,还透着一点莫名的不解。
*
“父亲,怎么了?”君然来到正堂的时候,叶太傅顶着一脸复杂难言的表情正端坐在正座之上,旁边是披着披帛的叶夫人。
叶夫人神色有些恹恹的,眼睛底下还冒着青黑,显然是在睡梦之中被吵醒的状态。
“如你所言,那人出手了,除了那些个身外之物,被偷的还有我的书房。”叶太傅叹了一口气,清漪进府这么多天都没有什么行动,他还以为是容谦总算是想通了。还让他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却没想到今夜就打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