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杰行事大胆,使计将仇康打晕装入麻袋扛上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宅子里。仇康醒过来的时候,成杰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诈得仇康说了真话。原来韩大先生受张劼委托去见他,以黄白之物贿赂他出面弹劾张勆。仇御史正缺钱用,张劼所要求的事又不过份,仇御史和他妻子褚氏商量了下,便答应了。
仇御史啰啰嗦嗦,“……韩大先生说了,张劼才应该是定国公府的继承人,张大将军仗着和慈圣太后、陛下是亲戚,不光夺了他的世子之位,还肆意欺凌他,把他不当人看。这口气他忍不了。”
张勆拿到仇御史的口供之后,命人抓了韩大先生,亲自审问。韩大先生一开始嘴硬不说,张勆也不跟他废话,只是命人烧红了一个烙铁拿在手里,静静看着韩大先生。可怜韩大先生是娇贵人,什么酷刑也受不了,单看到烧红的烙铁腿就软得跟棉花似的了,“我招,我招,我全部都招,别打我。”
韩大先生把他替张劼谋划的事、做过的事都说了,张勆知道是他联络的崔家、仇御史,抬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张勆拿了仇御史、韩大先生的供状给齐国公看了。齐国公很生气,“张劼这是疯了么,害自己亲兄弟!这样的小人不能姑息,张劼要由族中公审,仇御史收受贿赂,应受到律法的严惩。”张勆深以为然,命人告发仇御史。仇御史若是大家子的富贵子弟,或许这件事也能撑过去,谁知他家底薄,家里穷,所以他夫人新增添的头面首饰便格外显眼。大理寺查明仇御史确有受贿行为,当即将他革职查办,打入大牢。
齐国公把这事告诉了族长。族长听了倒吸凉气,“花钱贿赂官员,为的居然是整治自己的亲弟弟,这是什么样的疯狂行径!无耻到了何种地步!”
族长召集了族中耆老,把定国公、张劼一起叫了来当面审问。张劼一开始拼命喊冤,但仇御史的案子已经定了,韩大先生统统招认了,所以他喊冤也没用。最后张氏宗族经过公议,把他这丧心病狂要害自己亲弟弟的人逐出宗族,族长亲自执笔在族谱上划去了他的名字。
定国公差点儿没心疼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劼儿若是被赶出张家,他这辈子就全完了。伯父再给劼儿一次机会吧,他不敢了,他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族长恨铁不成钢,“张劼要害的人是阿勆!为了害阿勆,他不惜重金贿赂崔家和仇御史。你养出这样的好儿子,非但不自责,还厚着脸皮为他求情来了。张克啊张克,你也好意思!”
定国公被骂得脸色青紫,呼吸困难。
张劼被逐出张家的那天,定国公痛彻心脾。
这是他从小宠着惯着长大的亲生儿子啊,他原以为可以把定国公府留给他,张劼会富贵尊荣的过完这一生。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张劼陷害张勆不成,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定国公既心疼,又后悔,“早知道劼儿有一天要被赶出家门,要自己靠自己,我就从小多教给他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劼儿学文不行,习武不行,我打算的就是让他一辈子养尊处优啊。这个傻孩子,他一时冲动要捉弄下阿勆,和阿勆开个玩笑,这就把他自己给坑了。唉,他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如何受得了?”
想到杨氏知道张劼被驱逐出宗族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定国公愈觉凄凉。
第113章
“我有两个儿子, 劼儿被驱逐出宗族,我还有阿勆。她可是只有劼儿一个儿子,劼儿被赶走了, 她怎么办?”定国公失神喃喃。
定国公抹起眼泪, “她做了十几年的国公夫人,现在不光国公夫人的封诰被朝廷收回, 唯一的儿子还被族里除名。她那般柔弱,怎么受得了?她怎么受得了?”
定国公如行尸走肉般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 脚步沉重得好像迈不开似的。
“国公爷, 国公爷。”女人焦急又悲痛的呼唤声。
泪眼模糊中, 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扑到定国公怀里,“国公爷,你救救劼儿, 他不能被赶出张家!赶出张家他一辈子就毁了啊!”
定国公抱着杨氏流泪,“我没用,我救不了劼儿,族里的伯伯们铁了心要驱逐他, 我实在劝不了……”
杨氏猛的推开定国公,眼神狂热凶狠,声音也高亢尖锐起来了, “你是劼儿的亲爹!你不发话,张氏宗族能把咱们的儿子除名?”
定国公头疼欲裂,“我不同意又如何?伯伯们众口一辞,我一个人能对抗整个宗族不成?”
定国公是真的心疼杨氏, 但他也是真的疲惫。他知道杨氏做为母亲,这时一定愤怒之极,可他没办法,族里没人向着他,他势单力孤,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啊。
杨氏眼睛血红,尖声道:“我只有劼儿一个儿子,我后半生就靠着他了!他被赶出张家,我怎么办?以后谁来给我养老送终?国公爷,劼儿是无心犯的错,你做父亲的不要记恨他,他想办法救他回来!他不做世子了,安心做国公府的大公子!”
定国公苦笑,“对不住,我实在在心无力……我知道劼儿并不是存心害阿勆,可伯伯们不相信,一定要严厉惩罚,我劝不了……”
杨氏喃喃,“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要劼儿,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后半生的依靠……”
杨氏跟疯癫了似的,时而凄惨哀求,时而愤怒斥责,定国公怜惜她遭此巨变,神智都已经不清了。不管她说什么骂什么,都柔声安抚安慰。
杨氏再三哀求无果,忽地一巴掌扇在定国公脸上,定国公脸上热辣辣的。
杨氏眼中冒火,尖声骂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救不了,你就是个废物!知子莫若父,老定国公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废物!”
定国公一颗心如同被放到油锅里煎烤似的,颤声道:“你说什么?我爹说我是……”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杨氏眼神疯狂中带着仇恨,“你爹生前就是这么说你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越过你把青霜剑、照夜玉狮子给了张勆?因为你是个废物啊!”
定国公面无人色,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靠到了路边一株槐对上。
杨氏接近绝望,一连串恶毒咒骂吐将出来,那话毒得定国公不忍再听,伸手捂住了耳朵。
废物,老定国公生前曾说过他是废物……就因为他废物,所以只给了他定国公的爵位,镇府之宝越过他交给了张勆……
定国公一声大叫,跌跌撞撞跑走了。
杨氏骂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像一瘫烂泥似的躺倒在了地上。
曾经这两人一个是定国公,一个是定国公夫人,双宿双飞,同出同入,他们的“破镜重圆”在京中传为佳话。现在这两人一个气极昏倒,一个心碎绝望,伤心欲狂,一个比一个狼狈。
定国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青砖石大道上,耳旁不停萦绕着两个字,“废物,废物,废物!”
定国公府的人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扰他这位国公爷,却有一位青年女子脚步匆匆的追了上来,急切的叫道:“舅舅!”
“阿沅。”定国公神色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杨沅。
杨沅自嫁给张劼之后便叫定国公“爹爹”了,这时却恢复了从前的称呼,“舅舅,张劼做下这种缺德事,我不能再和他做夫妻了,我要和离!”
定国公头蒙蒙的,“和离?”什么是和离,定国公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舞阳侯夫人是定国公亲妹,杨沅自幼也是极受定国公宠爱的,在亲舅舅面前并不拘束。见定国公眼神呆滞好似没听懂,杨沅心里着急,顿足嗔道:“舅舅!张劼做的事太没品了,我不能再和他过下去!我要离开他!”
杨沅声音一高,终于把定国公从神思游思的状态中唤醒了,怫然道:“什么叫劼儿做的事没品,阿沅你莫要听信谣言,劼儿只是调皮想捉弄阿勆,一不小心玩笑开得过份了而已。”
杨沅气急,血往上涌,脸上一阵潮红,“舅舅,您还真相信张劼没有恶意啊?我实话告诉您吧,那天我去看望外祖母,恰巧遇上张劼,发现他有两张上万两银子的银票!您去问问张劼,看看他这两万两银子还在不在,您就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了。难不成张劼真的视金银如粪土,愿意花两万两银子让人弹劾阿勆表哥,用这种方法来和他的弟弟开玩笑?”
定国公惊讶得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你是说……你是说劼儿真的曾经有过两万两的银票?”
“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外祖母房里!”杨沅叫道。
定国公如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