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她了。”崔太后恨恨的唾了一口。
定国公到宫门求见,但一直被拦在宫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夕阳西下,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了延寿宫。
那看出来是个人形,还能看到那蒙在上面的白布血迹斑斑,可见那人受伤极重。
出了宫门,内侍把人抬上了一辆黑呼呼的、宽宽大大的装货马车,马车向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这是张劼的生母杨氏。这是杨氏的供状。”内侍把一个盖着鲜红手印的供状交给了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嘴角直抽抽。
这个杨氏看着都已经没气了,这时候把人送过来,大理寺收还是不收?不收,延寿宫那位定然发火;收了吧,犯人一到大理寺就咽了气,算谁的?
内侍笑得嚣张,“这桩案子全是杨氏和张劼所为,和承恩侯无关,你们明白了吧?”
大理寺的官员强笑两声,“人犯虽然是关在大理寺的,但有刑部、顺天府会审,更有满朝官员监督,定有公论。”
内侍鼻孔朝天,大咧咧的道:“犯人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审案吧。”将杨氏丢下,带了小内侍,扬长而去。
大理寺的官员到底没敢阻拦,忍气吞声的接收了杨氏。
定国公在宫门前徘徊许久,也不管帮得上忙还是帮不上忙,见了内侍宫女侍卫等人就塞银子说好话。终于有一个内侍看他可怜,小声告诉他,“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国公爷到大理寺瞧瞧去吧。”
定国公一迭声的道谢,又塞了块银子给这内侍,上马飞奔,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还是肯卖定国公的颜面的,收了他的重金贿赂,许他和张劼、杨氏见上一面。
定国公一路随着牢头走过去,两边全是关在铁栏杆里的重囚、死囚,有人狂笑,有人痛苦呻-吟,简直是人间地狱。
定国公想到他的劼儿和杨氏全落到了这种地方,悲痛伤感,如万箭攒心。
一个面目狰狞的囚犯冲着定国公狞笑,定国公心里突突直跳,闭上了眼睛。
“到了。”牢头终于停下脚步。
定国公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幅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间惨状。
张劼头发散乱,脸上全是伤,身上到处是血迹,狼狈不堪。而地上倒着的那名女子已被折磨得没了人形,蜷缩着身体,气若游丝。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没救了。
第121章
定国公心里阴沉沉的, 想要痛哭,想要嚎叫,但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出不得声。
那个女子已经没人形了,但他知道那是杨氏,那一定是杨氏。
定国公腿脚一软,站立不住, 扶着黑呼呼的铁栏滑落到地上。
他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现在凄惨成了这幅模样,他受不了, 他实在受不了。
“别,别打我……”奇怪的、瘆人的、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声音。
定国公毛骨悚然。
这声音太奇怪了,这不是正常人的声音,绝对不是。
别说定国公了, 就连牢头见惯了世间最残忍的事, 这时脸也白了。
这不是人间的声音, 这是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悲声。
地上那个女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依旧蜷缩在地上, 这吓人的声音正是她发出来了。
“应秋, 应秋。”定国公痛得心都要碎了。
张劼一直跟个傻子似的没有反应,这时也是骨寒毛竖, 目光落到杨氏身上,惊得几乎跳起来,“娘?娘是你么?你怎么会成了这样的, 是谁这么折磨你……”他想抱住杨氏,但手快碰到杨氏身体的时候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跌坐在地上,绝望的向后挪去,“不,这不是我娘,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她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是这样的……”看着那张丑陋到瘆人的脸,恐惧到了极处,一点一点挪到墙边,靠上石墙,失声痛哭。
定国公听到“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等语,蓦然生出悔意,“当年我又何必因为一个情浓之时的承诺硬要扶正应秋?现在应秋不行了,劼儿这样,阿勆又一直生我的气。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劼儿,劼儿。”定国公隔着铁栏颤颤巍巍向张劼伸出双臂。
“爹,爹!”张劼一直双眼无神,状似痴呆,这时看清楚外面是定国公,连滚带爬的扑到铁栏边,“爹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这儿又臭又脏,暗无天日,还有人天天打我,再待下去我会发疯的!快救救我!”
张劼眼中闪着吓人的亮光,绿幽幽的,荒原上饿疯了的野狼一样,贪婪、绝望、恐怖。
定国公痛心疾首,“劼儿,你为什么要参与到谋逆重案里啊?若是别的事,爹还能散尽家财疏通关系求人。你这谋逆重案,让爹去求谁?”
张劼着急的用力摇晃着铁栏,呼呼喘着粗气,“咱们张家开国元勋,朝中有多少亲朋故旧,难道爹找不出人来救我?爹,您别怕花钱,白花花的银子砸过去,谁舍得不要?”
定国公失神摇头,“这些天来,爹把能找的人全找了一遍,没人敢收爹的钱。劼儿,不是爹不肯救你,实在是没有门路,捧着银子送不出去……”
“怎么可能?”张劼暴燥起来,脸上青筋直跳,眼中绿光更盛,“至不济你还能找张勆!张勆和陛下是亲戚,他在陛下面前一定能说上话!”
定国公不忍说出实情,吱吱唔唔的,“这个,这个……”
牢头在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饶是他见多识广,这时也是直摇头。
张劼你干的是什么事?废掉陛下另立小皇帝啊。这种事你都做了,好意思让张大将军为了你让陛下面前求情?你图谋废陛下,事发之后还让张大将军到陛下面前求情,你是想害死张大将军吧?忒狠毒了。
“我是张勆的亲哥哥,他不能不救我!”张劼发了疯一样的摇晃铁栏,铁栏没晃动,他身上的铁链咣当作响,沉重、沉闷。
“你被族里除名了。”定国公泪如雨下,“阿勆就是不救你,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你已经被族里除名了,阿勆名正言顺可以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