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事,你若不想惹我生气,便该竭力推却,怎么做我却不管。好了,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可要走了。大壮,今日安排了哪一家酒楼啊?”
那高大的汉子俯身笑道:“小主人,今日去西南角的永阳坊,小人打听到了,那坊里有一家酱鸭馆子挺有名的,完了还能在永阳坊的泥人张的铺子里捏几个泥人带回家。还有,马府小公子上次跟咱们炫耀的金羚鸟儿在永阳坊也有的卖,咱们一股脑而买了,活活气死那小王八蛋。”
“好。办事办的好,那日瞧他得意的劲儿,爷我到现在都还不开心,这回教他傻眼,跪在爷面前叫爷爷。”柳钧哈哈大笑着扭头就走。
王源苦笑不已,这主仆二人一对答,便立刻将柳钧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打回了原型,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关心的自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孩童世界的事情。
柳钧踩在人背上重新上了马儿,王源拱手道:“小公子这便走么?不进来喝口茶了?”
柳钧小嘴一撇道:“小爷可忙了,可没空喝什么茶,刚才说的事儿你可记住了,可别让我不高兴。”
王源呵呵笑道:“既如此,小公子走好,不送了。”
柳钧毫无搭理的兴趣,扭转马头当先策马冲出,身后随从纷纷上马上车,马蹄得得扬起一片尘土,很快便远去了。
王家众人站在门前,见王源脸色难看,以为王源被这嚣张的小公子弄得心中不快。李欣儿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听王源道:“这门前的路真的该弄一弄了,瞧瞧这灰尘,简直是污染环境。回头三郎回来了要跟他说一声,弄些石头铺上。还有这门前怎能没有上马石下马石?门前也没个石狮子什么的,咱们家缺的东西可太多了。”
王源摇头叹息着转身进门,众人在身后白眼齐飞,这人关注的点跟别人怎么不一样。
秦国夫人赏赐的礼物很是让人惊讶,那是一柄小巧精致的玉壶。玉壶都是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哪怕是最次等的玉石,也价格不菲。更何况这柄玉壶通体碧绿,毫无杂质,雕工也精细入微,壶身上的花鸟栩栩如生,显然出自名匠之手。
“好阔气的秦国夫人,这玉壶起码值百贯钱,这玉质雕工不像是民间所有,倒像是宫中之物。我曾在太子书房中见到形制差不多的玉壶,但玉质好像都没这个好。”众人围在一起观赏的时候,李欣儿咂舌赞叹道。
王源讶异道:“这么贵重?秦国夫人干什么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要请你给他儿子当先生,当然要表示些诚意。那小公子咱们也见了,显然这事儿不是什么好差事,当然是需要重礼了。你们说是不是?”李欣儿道。
公孙兰在一旁冷笑不语,兰心蕙也在一旁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李欣儿道:“你们怎么了?兰姑娘你笑什么?”
兰心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有事先走了。”说罢微微一福扭头走了。
“怪人,慌里慌张的,像是心里有鬼。”李欣儿满脸不解,回头又问公孙兰道:“表……姐。你又笑什么?”
公孙兰道:“你问王源吧,他定会知道我为何发笑。我也有事先走了。”
“喂喂,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啊,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似得。”李欣儿跺脚对着公孙兰的背影叫道,眼角余光看到王源闷着头正悄悄的离开,立刻扭头大喝:“二郎,你告诉奴是怎么回事?”
王源偷跑失败,挠头道:“你莫疑神疑鬼好么?她们见我收了贵重礼物当然要笑了,难道哭么?明儿拿去市上卖了这壶,便不用在用表姐和兰姑娘的体己钱了,她们当然开心。”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李欣儿歪着头将信将疑。
“这玉壶你且拿起来收好,急用时当了换钱也成,不过最好还是留着,因为我若当不成这个柳钧小公子的老师,玉壶我还要送还的,无功不能受禄。”
“还回去?做梦。哪有出手的东西往回要的,我先收着,以后再说。”李欣儿抱起锦盒快步而去。
王源松了口气,秦国夫人送玉壶之意显然除了李欣儿之外公孙兰和兰心蕙都懂了其中的意思。“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此诗但凡稍懂诗文者皆懂。公孙兰懂,兰心蕙也懂,李欣儿对诗文不感冒也没读过什么书,故而不懂。
秦国夫人送玉壶,那是表达一片冰心之意,这冰心是何意?很难不引人遐思。
第119章 赴会
初更更鼓敲响,端坐灯下闭目养神的王源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进了房来,李欣儿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二郎,要准备了,初更到了。”
王源睁开眼来,见李欣儿捧着太子亲卫的盔甲站在面前,她的身后是一身黑衣束发悬剑的公孙兰。王源喜道:“表姐这是要陪我一起去么?”
公孙兰淡淡道:“路上的巡夜兵马不好对付,应对不慎便会出纰漏,所以还是我护送你前去为好。”
王源笑道:“那有劳了,表姐出马一个顶俩,那十二娘还去么?”
李欣儿道:“师傅出面,我便无需跟着了,人多反倒不好。若非我无信心安全将你送到大明宫外的话,我是不会劳动师傅的。”
王源道:“也好,那你便留在宅子里,发正该说的细节你也都说了不止多少遍了恶,我知道你很紧张,但你这么一弄我也挺紧张的。”
李欣儿道:“我是怕你应对太子问话失策,被他套出了心中的意图来。太子心思艰深,你的一句回答他都可能想到许多,所以应对之时最是要小心在意。”
王源笑道:“放心吧,我会小心应付的,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太放心。”李欣儿皱眉道。
“欣儿,关心则乱,你如今变的谨慎了很多。不过我对王源很有信心,他做事还是会审时度势的,不用太担心。你现在这个心境确实不宜带着王源去,紧张慌乱之下便会出纰漏,你好好呆在家里吧。”
“是,师傅。”
王源穿上夜行衣服,将装着盔甲的包裹背在背上,打扮妥当之后,李欣儿先去宅中四下看看众人是否熟睡了,一切无碍之后,公孙兰和王源进了后园,来到院墙下,公孙兰伸手一搭王源的腰,微微用力,低喝一声,两人的身影便上了墙头,转瞬间下了墙头而去。
李欣儿跃上墙头,看着两人并肩隐没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来,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靖安坊至大明宫路途遥远,直线距离也有十坊之地,且都在巡街兵马更为稠密的东城。其中东市和兴庆宫一带,皇城及太极宫周边的坊区基本上夜间是没有办法通过的。因为那里不单有南衙兵马,还有北衙的兵马巡防,是交叉巡逻之地,想要在夜禁时通过,确实难如登天。
公孙兰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选择的是,从靖安坊出来后先往东行至永崇坊和升平坊,经由这两坊再往北行,过平康坊和东市之间最危险的一段路途之后便可直达大明宫前的长乐坊。
选择这条路,平白多了三坊之地的距离,需要的时间便更多了,但危险性降低了不少。然即便如此,犹豫王源根本只能靠公孙兰的帮助才能出入坊墙上下,又时时需要公孙兰提醒巡街武侯的出没途径。故而行到一大半路途的时候,公孙兰已经明显的有些体力不支了。
在翻越进入安兴坊之后,两人不得不停下来靠在坊墙根下歇息。黑暗中,听着身边公孙兰的微微喘息之声,王源不禁有些愧疚的很,低声道:“你还好吧,累得够呛吧。”
公孙兰道:“你晚饭该少吃点,身子太重,带着你上下坊墙实在是越来越吃力。”
王源羞愧道:“都怪我身无武艺,若我稍有功夫,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劳累。还有这盔甲又太重,早知道让十二娘跟着来背着了。”
公孙兰道:“不会可以学啊,将来我们不在你身边,身有武艺也可自保。男子固然满腹诗书才华是首要,但文武双全岂非更加的完美?教了你几天武艺,你除了偷懒学些招式之外,基本的东西却不肯下苦功去练。”
王源道:“不是我不肯啊,我现在练不是太迟了么?骨头都硬了。你若能想出一套速成的功夫,我不介意下点功夫学一学。起码也能自保。”
公孙兰啐道:“倒像是我求你学一样,你爱学不学。将来仇人找上你,一刀砍了你,你便后悔没有片技傍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