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功身子不由自主的后缩,低声道:“副帅,卑职……”
王源冷笑道:“笑话,这等事若不追究当事人之责,今后兵士谁还敢勇武杀敌?今日是面具,明日是否可以是不能击发的弓弩,不能杀敌的兵刃?不能御敌之盔甲?你们无非是因为此事涉及的一个是我的门客,一个是上司而给我个台阶下罢了。但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不必给我台阶下,因为我不会大事化小。”
王源转过头来对身后躬身而立的柳熏直道:“柳先生,事情果真如你所言的话,你虽不负主要责任,但你也难辞其咎。我命你全权监督面具的制作之事,你未能尽到职责。至于身体原因,却不能因此便推卸责任。原本该将你正法警示,但鉴于你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力有不逮,也非主要责任者,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予重责四十军杖的惩罚,你可服气?”
“老朽服气,认罪领罚。”柳熏直跪在地,颤声道。
众人大惊,四十军杖,那还不打的死去活来,柳熏直这身子如何能扛得住。
“副帅不可啊,四十军杖惩罚过重,会出人命的。”李宓高声道。
“副帅三思,真要打四十军杖,还不如直接砍了柳先生来的痛快,副帅开恩。”宋建功也叫道。
柳钧刘德海等人也纷纷求情,希望王源收回成命。
王源不为所动,缓缓的卸下身上的盔甲摆手道:“都干什么?军令如山,难道可以随便说说的么?这四十军杖是对柳熏直的惩罚,但我委派命令他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老迈的原因,所以我也有责任。所以,这四十军杖,我替他受二十杖。”
众人更是一片惊惶,呼啦啦跪倒一片,连叫不可。
“赵青,带人行刑。”王源喝道。
赵青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王源瞪眼道:“还愣着作甚?你想抗命么。”
赵青噗通跪倒道:“副帅杀了小人吧,小人可不敢。”
王源气的抽出剑来怒骂道:“好,你抗命,我便杀了你。”
“义父!听我一言。”柳钧的声音在王源身后响起,王源回头看去,但见柳钧正撅着屁股爬在地上。
“你干什么?”王源皱眉道。
柳钧昂着头道:“义父治军严格,不徇私情,柳钧佩服之极。这件事柳先生确实难逃责罚,四十军杖一点也不冤。”
“小爷,你在说什么?”刘德海忙撅嘴挤眼制止,哪有不劝阻却火上浇油的道理。
柳钧不管不顾自顾道:“义父代柳先生二十军杖的举动让柳钧学会了什么叫义,这是主客之义。义父不是经常教导柳钧要谨记忠孝节义之事么?柳钧今日算是真正领会了。所以,柳钧作为义父的义子理当替父受罚,这二十杖柳钧受了,这是孝。”
王源皱眉喝道:“胡闹。”
“义父所言差异,义父可以尽主宾之义,凭什么不让我尽孝道?哪有这个道理?赵青,还不来打我?愣着作甚?”柳钧屁股撅得更高了。
李宓反应过来,起身挥手道:“柳小将军说的极是,赵校尉,还不行刑么?”
赵青哦哦的答应着,带着几人上前来,将柳熏直扶到柳钧身边爬下,同时下令行刑。那边厢,李宓和宋建功刘德海等将领适时的将王源围拢簇拥进帐,青云儿和紫云儿也忙将王源脱下的盔甲抱起来去伺候王源穿戴。
帐外,柳钧挤眉弄眼对赵青低声道:“兄弟,打我可以重一点,打柳先生可要轻点,要是出了人命,我可找你算账。”
赵青呵呵笑道:“小将军,你放心便是,我们心里有数,小将军也要配合一下,免得被副帅说我徇私。”
柳钧挤挤眼会意,军杖高举轻落,柳钧呼天抢地叫的惨不忍睹,那边厢柳熏直倒是平静的趴在地上,屁股上不痛不痒的挨着板子,虽然不痛,但却老泪纵横。那是感动的泪水。王源要替自己受罚的举动让柳熏直极为感动,他理解王源,军法是军法,人情是人情,王源这么做也是既维护军法,又照顾人情之举。
行刑完毕,柳钧和柳熏直都被抬了下去,赵青进帐中回禀。王源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案后,倒也没去深究军杖打的是轻是重。对于王源而言,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表明自己从严治军不徇私情的态度。
“赵青,你即刻去往成都一趟,让鲜于大帅即刻赶到军中来。你告诉他,就说是我的要求。要他即刻来军中替这件事向全军将士道歉,并且亲自给死去的将士穿孝吊唁。你告诉他,十日之内他若不来,我便将此事禀报左相,禀报朝廷,让他自己看着办。你你还告诉他,不要狡辩,不要抵赖,这件事他是抵赖不了的。”王源沉声喝道。
“什么?”赵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李宓宋建功等也是张口抽冷气,副帅这派头不小啊,这是对上官的口气么?这也太霸气了吧。
“你没有听错,就是那些话,赵青,你敢漏了一句,我便砍了你的脑袋。”王源冷声喝道。
赵青忙点头道:“知道了,属下这便动身去成都,副帅的话一句不漏。”
第435章 等待
三日后,索桥加固工程完毕。整座桥梁由密密麻麻的上千根粗索连接,绳索相互结成网状牢牢固定在泸水两岸。数十根原木从崖壁上凿洞生根,撑住两头的桥面。
这还罢了,为了保证桥面的稳固和耐久,王源命士兵进山林之中砍伐下七八根高达十几丈粗如水缸的古木拖到桥头,用炭火烧焦外皮做成简单的防腐木,一根根直立埋进桥面两侧的地面上,左右用稍矮一些的原木撑的纹丝不动。
再从高耸的巨木上端生出各生出数十根绳索,拉在桥面悬空的两侧绳索上,让整座索桥更加的稳定和牢固。虽然毕竟是绳索搭建的桥梁,还是有些摇摇晃晃,但已经完全不虞有断裂塌陷之忧。
李宓在索桥北岸立了一块巨石,请王源给这座桥命名。王源欣然答应,提笔略一思索,写下了《泸水飞渡》四个字,纪念那夜长索飞渡之事。李宓命人将四个字雕刻在巨石上,立在桥头。这座桥梁后来也被当地人简称为飞渡桥。
二月十四日,剑南五万雄兵渡飞渡桥南下,兵临姚州城下。姚州已经是空城一座,阁罗凤并未占据姚州死守,而是大肆劫掠一番后便早在五日前撤离了姚州。姚州城中也只有少量阁罗凤的兵马在占据观望。当得知剑南大军抵达的消息,这些蛮兵也风闻而逃,未做任何的抵抗。
晌午时分,大军开进城内,到了午后,逃到山林中避祸的百姓们得知唐朝大军收复姚州,也都纷纷从山林之中出来回归家园。军中众人忙的不可开交,宋建功和柳钧忙着检查城防,将姚州被破时破碎的城门吊桥重新制作安装,将倒塌的城墙和敌楼重新修建完善,恢复姚州城最基本的防御功能。李宓和刘德海则忙着安顿百姓救济百姓,安顿大军的驻地等事务。
阁罗凤还算是有点人性,他并没有毁了姚州城,城中的建筑民居大多保存完好,这让军队和百姓们都有了容身之所。光是这一点,王源便对阁罗凤并没有切骨之恨。但是姚州城中的百姓人口从当初的近两万百姓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四千人。这些百姓还都是姚州城破时躲到山林中才得以幸免,其余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被阁罗凤掳的干干净净。粮食,财物也都洗劫一空。
但不论如何,重新占领姚州,则代表着征讨南诏的战事已经摆脱了之前的劣势。姚州西南就是南诏国国境,再进兵便是真正的对南诏国的讨伐了,此事意义重大。
但在城中众将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王源却很悠闲。进城之后王源当然住进了保存完好的原姚州羁縻州的都督衙门府中,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指挥所。
中午时分,王源开了家宴,叫了公孙兰和紫云儿青云儿一起上桌,还命人开了一坛酒。众女都以为是以为姚州收复之事王源心里开心这才喝酒,没想到王源在酒席上却拿出了三束山林中采摘的鲜艳的野花献给了三人。
三人很是不解,问王源这是何意。王源笑道:“今日是二月十四,在某个地方,这个日子叫做情人节,是男女之间表达爱意的日子。虽然咱们大唐不兴这个,但是我却要过这个节日。我并不喜欢戎马倥偬的日子,连累你们跟着受苦心中不安,所以献花表示我的爱意和歉意。”
三女那里信王源所说的什么情人节的鬼话,均以为王源不过是讨自己的欢心的说辞罢了。但不论如何,对心上人的示爱举动还是非常开心的。特别是紫云儿,跟随王源身边其实名分未定,王源此举也是接纳之意。
但对公孙兰而言高兴之余却觉得有些意外。王源这么做便是向青云儿和紫云儿公开自己和王源之间的关系,公孙兰还没想这么快便被众人知晓。所以对于王源的举动,公孙兰的心情复杂。于是宴席之后不得不跟青云儿和紫云儿解释了一番,说王源喝醉了酒胡说云云,自己可不是他的情人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