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巧巧淡淡道:“沈太守言重了,巧巧不过是贱籍歌女,挣扎求生罢了,岂敢和沈太守这等大人物结交。”
沈子芳嘿嘿笑道:“这话说的,怪可怜劲的。但可不是你的衷心之言。你不敢跟我沈子芳结交,倒是跟那个王源结交的挺融洽的。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王源在成都的时候来过你这里,听说你还亲自为他唱曲儿呢。对了,那王源离开扬州后,你不是突然唱了好多首以他的诗作为词的曲儿么?那还不清清楚楚了么?”
姜巧巧沉默不答。
沈子芳嘿嘿笑道:“被老夫说中了吧,其实也没什么,那王源风流倜傥正当少年,又是当世豪杰,官居高位。天下女子们对他仰慕倒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毕竟是反贼啊,你成天唱着反贼的诗作,那可不大好。有人在老夫面前提及多次,要老夫查抄你萃芳楼,逼问你和王源之间有无勾连,但老夫都没同意。你知道为何你至今安然无恙么?”
姜巧巧眼望别处,不予回答。
“那是因为老夫对你姜姑娘仰慕之故。老夫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可不忍巧巧姑娘这等人物,被牵扯到和王源那个反贼有什么瓜葛。”
姜巧巧回头扫了一眼沈子芳,淡淡道:“那倒要多谢沈太守了。”
沈子芳感受到了姜巧巧眼中的讥讽之意,心中忽然有火气升腾起来。这姜巧巧一直都孤傲之极,自己百般求见她都不搭理自己,更别想一亲芳泽了。见了王源却大为不同,这早已引起了沈子芳的不满。如今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是这般鄙夷的态度,着实教人难以接受。
沈子芳心里升腾起一股怨愤和一种欲望。现在这个情形下,自己未必能够逃的性命,现在姜巧巧的性命攥在自己手里,自己还受她的气,这算什么?自己完全可以对她予取予夺想怎样便怎样,她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沈子芳缓步上前走到姜巧巧面前道:“姜巧巧,老夫对你一直仰慕,你知道老夫在朝中是很有地位的,老夫的发妻也已经病故了,一直想续弦。老夫不嫌弃你的出身,愿意替你赎身从良,娶你为续室,你看如何?”
姜巧巧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为何沈子芳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蹙眉道:“多谢沈太守美意,巧巧不敢高攀。”
“怎么?你心里当真只有那个反贼王源么?”沈子芳脸色阴沉道。
“并非如此,巧巧和王源只是点头之交,并非如沈太守所想。巧巧早已立誓,此生绝不嫁人。沈太守还是别寻他人为好。”
“呸!我瞧你就是嫌弃老夫。老夫难道还配不上你么?你不过是个青馆的贱人罢了。老夫青睐你,那是给你脸,你明白么?”沈子芳喝道。
姜巧巧冷声道:“沈太守,巧巧可不稀罕你的青睐。”
沈子芳刷的拔出匕首,顶着姜巧巧的脖子道:“本太守还就要你,你能如何?你若不从,本太守便宰了你。老夫今日便要跟你做夫妻,你能如何?”
姜巧巧面色煞白,美丽的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子芳道:“你杀了我便是。”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死前也要本太守玩玩才好。你成天带着个面纱作甚?摘了面纱。”沈子芳喝道。
姜巧巧瞪着沈太守一动不动。
“我让你摘了面纱,你没听到么?”沈子芳喝道。
姜巧巧静静道:“沈子芳,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欺负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为了逃命你连女人的衣服都穿,可见你人品何等卑劣。你蹦跶不了多久了,王相国的兵马打到长安了,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小人都要死,亏你还说他是反贼,还坐着你的春秋大梦。有本事便杀了我。”
沈子芳气的差点跳脚,嘴里咒骂着,大声喝骂道:“贱人,贱人。今日需给你好看,老子非要睡了你,你又能如何?”
说着话,沈子芳一把搂过姜巧巧来,腾出手来一把扯开了姜巧巧的面纱,淫笑着伸嘴过去要亲嘴。然而就在他扯开姜巧巧的一刹那,沈子芳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愣在那里,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面前的姜巧巧生着一张怎样的面孔,脸上肌肉翻卷,红彤彤的一道道的疤痕,鼻子被削平露着两个黑洞洞的孔。嘴巴裂开,嘴角上也是翻卷的肉梗。整张脸在灯光下比夜叉还要吓人,简直就是一张恶鬼的脸。
姜巧巧挣脱了沈子芳的怀抱,见沈子芳惊愕的站在那里不动,忽然鼓足勇气伸手过去,一把将沈子芳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之后更是毫不犹豫,闭着眼朝着沈子芳身上乱捅一气。沈子芳发出凄厉的惨呼之声,拳头朝着姜巧巧身上乱击,姜巧巧忍住疼痛,手中匕首一下又一下的朝前乱捅,直到沈子芳倒在地上抽搐时,姜巧巧还是大声尖叫着骑在他身上,匕首一下一下的捅下去。
楼梯声响,房门被人撞开。黄四娘带着七八名壮汉冲了进来,目睹眼前情形,所有人都错愕的站在那里。
“巧巧,巧巧。你怎样?”黄四娘冲上前去。
姜巧巧抛开匕首,一把抱住黄四娘大哭起来。黄四娘也呜咽着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的。巧巧不怕。”
几名壮汉上前来检查沈子芳的尸体,面对沈子芳身上的伤痕,众汉子都咂舌不已。
“好狠!捅了怕不下四五十刀。胸腹之处都稀巴烂了。”一人咂舌说道。
第1099章 死撑
长安城下,神策军十四万大军兵临城下已近半月时间。
通州之战后,高仙芝率五万兵马赶到通州和王源所率主力会师,再经过十余日的休整之后,大军出通州以东直扑金州。几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金州。
其后,神策军北上穿越终南山山间通道,进入长安以西区域。长安以东邠州等城池中的兵马同样闻风而走,统统撤回长安城中坚守。神策军骑兵对长安城西南北三个方向的各个州县进行了一次大扫荡后,进而屯兵城西金光门延平门外,摆好了攻城的架势。
……
长安城中,气氛一天比一天的紧张。尽管城中已经集中了兵马近二十六七万。但恐慌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李瑁君臣以及长安城中蔓延着。尽管李瑁郑秋山等人每日都在给文武官员们打气,说什么“依托长安城防之固,神策军十几万兵马不足以攻克长安。攻长安之日,便是神策军兵败之时。”。诸如此类的论调虽然听的耳朵起老茧,但终究难以让人信服。因为根本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一个多月来,其实长安城中日子最难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通州大败而归的李光弼。三十万兵马大军攻击通州,最终全军剩下的兵马不足四万,仓皇逃回金州。迫的李瑁的二十万兵马不得不撤离蜀地,让一场气势浩大的讨伐大战虎头蛇尾的狼狈结束。很显然,李光弼之过责无旁贷。
李光弼也没有推卸责任,李瑁和郑秋山撤回长安之时,他肉袒负荆跪于金光门城外的雪地里迎接,自承罪责,请求李瑁降罪重罚。气头上的李瑁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策马而过,郑秋山当然是不肯错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故意冷笑着策马从他身旁的污水坑旁飞驰而过,让战马践踏污水,溅了李光弼一头一脸。
对于李光弼的战败之责,朝廷中有两种意见。一种是李光弼虽败,但却非指挥失当之故,而在于兵马战力不强。而神策军无论战力兵器已经战法都超过朝廷兵马,战败情有可原。这意思通俗来说便是:不是李光弼不努力,而是王源太厉害。
这种说法当然不能让李瑁接受,这岂不是涨敌军士气,灭自己威风。即便事实真的如此,那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后面的仗还怎么打?要治罪,不能从实力战力上来找理由,而是要从人身上找理由。说白了便是要找替罪羊出来,要告诉天下人,不是兵马不强,而是人的疏忽。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种意见便占据了主流上风,那便是以郑秋山为首的一干官员说的,李光弼好大喜功,志大才疏,本无本事,却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其实他只是纸上谈兵,无能误国。本来一场完全占据上风的大好形势,硬是被这个无能之辈给葬送。这完全是李光弼的领军之责,跟兵马战力装备等其他因素毫无干系。
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一场战事的胜败的原因很复杂,未必便是主将之责。但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李光弼的头上为好。毕竟需要人来担负战败之责,给朝廷一个交代,也稳定涣散的军心和民心。这样一来,李光弼似乎难逃重责。
李光弼一直沉默着,虽然李瑁拒而不见他,虽然满城议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他还是保持着平静。除了通过上奏折的方式自己认罪请求李瑁严惩不贷之外,他剩下的时间都在干一件事,那便是加固四城城防。
既然朝廷的处罚还没下来,他还身兼相国和兵马大元帅之职,他便还要履行他的职责。在所有人都情绪失控成天要么惶恐要么迷茫的时候,李光弼的头脑无疑是清醒的。他知道神策军的进攻在不久后即将到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也阻挡不了王源的步伐,他一定不会再给李瑁和自己喘息的机会。长安城将是最后的战场,能否守住长安城是朝廷存续的关键,他必须立刻做好这件事,他不能被眼下的困局所束缚,他不能让王源轻轻松松的便拿下长安,他还要在长安城中跟王源再斗一场。
十余万兵马和百姓败李光弼驱使着上城,本就已经城防坚固的长安城防再一次得到加固。城墙用沙包加宽了一圈,加高了数尺。城墙边缘的工事更是得到了极大的加固,修建了上百座箭塔。
这些还不够,弓箭,床弩,投石车,滚木礌石火油,这些守城的东西要全力准备,越多越好。同时他还现学现卖,将通州城攻城时王源用的狼牙棒大钟摆的防守方法也付诸实施,在城墙外缘安装这些机关门道。
城外的护城河也加以清淤挖阔,拓宽了丈许宽,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丈宽。虽然看起来多此一举,但李光弼明白,哪怕是给对方增加一点点的攻城难度,都极有可能左右战事的成败。李光弼从大败之中已经学会了谨慎实用绝不盲目乐观的道理。
这依然还远远不够。李光弼还下令,以西城永安渠为界,设立第二道防线。永安渠宽达五十步,贯穿北边的景耀门和南城的安化门。这是个天然的屏障,没理由不加以利用。在永安渠以东,将沿河十三坊的坊墙连接起来,便是另外一道城墙。以此为基础稍加加固便可作为另外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