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君心 番(1 / 2)

如今回首——

那一场相遇是他精心等候, 也是上天给予的绝妙机会, 在此之前, 善保的心中隐隐似乎有所察觉, 皇后的病倒,皇后的痊愈, 以及被他查到的那跟侍卫淫-乱的坤宁宫的宫女。这一切, 似乎是冥冥之中某一只手织成的网, 网拉起来, 是他一手提着去拜见他命定的那人。

他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 勇救皇后娘娘,且又用计调走了福尔康,种种表现,无可挑剔,反应敏捷,自己心底都大赞一声好。

皇后娘娘肯定也是对自己感激不尽的吧?善保心底曾想。

他曾见过那个女人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也见过她泪水肆虐凄惶无主。

他先前以为只是如此……又一个再度被他利用的女人,但是,究竟跟她的关联从几何时, 那个人变得不再只是他安身立命之人,而是,就连祸福都相依, 心境一般同。

皇后不知道——

善保兀自记得, 见她的第一面。

那是皇后刚刚病愈, 第一次见十二阿哥。善保在坤宁宫外, 望见那个备受欺凌的小阿哥被带入坤宁宫内,本来他只是经过而已,转身要走,却看见,那个传闻之中冷酷刚直的皇后,脸上露出的表情。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她的双眼发红隐约带泪,她张开口似乎咽下所有的苦,反而张开双臂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拥入怀中,终于忍不住,泪自红了的眼圈里一涌而出。

他一瞬间看呆了,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听着,善保听她说:永璂,额娘会保护你。

很坚定。不知为何,他对此丝毫不感到怀疑。

静静看着,善保那缩在袖子里半露出的手,紧紧地握起来,又缓缓地放开,一如他那一刻起了波动的心。

善保转身而去。

他自来不将色-相这种浅薄的东西放在眼里,自小善保就知道自己生的很美,但是这种美对他来说,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混沌的人心,有种种莫名狰狞地欲-望纵横,他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最后的习以为常,到现在甚至已经变得学会让其得到利用发挥其最大的价值,不得不说,是一步一字艰辛历练而出。

但是——他记得她那一笑,仿佛花开。

从此好像忘不了,他的身边流转经历的那些,再多青春鲜艳,娇嫩活泼,千娇百媚的笑容,在他眼底,都是黑白色。

唯有皇后那看着十二阿哥时候,充满了宠溺爱意的粲然一笑,永不退色。

其实,善保本来以为皇后不过也是寻常贵妇,他的聪明让他颇为自信,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棋逢对手。

而且她用她的身份将他压下一头,他不得不低头,跪倒,有一丝不甘,也有一丝奇妙的心甘情愿。

就好像,在以前的善保,是一颗肆意疯长的杂草,柔韧,果断,不惜所有,虽然努力钻营,仍旧听天由命,风雨雷霆,听之任之,他只保证自己是活着的,那便仍旧可以跟这人生一搏。

但是现在,他已有了主。

当他跪倒她的跟前,听那尖锐犀利的言语,一字一字,割裂全身,他感觉那份被人看穿的痛跟无地自容,自成年来他向来良好的掩饰被人掀开,血淋淋的。她将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入烂泥,却又在下一刻将他温柔扶起。

青云之路,一步登天。

善保面前尽是这样的喜悦字眼在飞舞,他此一刻才明白,自己所跪拜之人,并非是那后宫之中任何一个他拜过之人那么肤浅轻浮,她聪明,聪明的甚至于超出了他的想像,甚至比他更为聪明。

从此之后,风雨雷霆,有她给予,他似那乱世中投奔了明主的豪杰义士,从此天大地大,也有依傍,每每想起来,都热血沸腾。

那一次,福尔康查出端倪,知道他在皇后同延禧宫之间的事情中插手过。福尔康寻衅不成,被十二阿哥阻挠,便趁着五阿哥回宫,鼓动五阿哥找他的茬。

他又能如何,自小到大他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就算巴掌打下来,亦是带着笑面对,喜笑颜开的仿佛那一巴掌打的是自己的仇人。

能忍则忍,当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却不料想,一墙之外,竟然有她在听。

被唤出来的时候,跪倒皇后面前之时。他的心底,百感交集,反复辗转,难以名状,最后竟陡然升起,一种想哭的滋味。

真的,他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她看到了。

他很想做给她看,让她知道他没有用错人,所以什么都是竭心尽力,然而善保感觉,皇后的心中,好像对他存着一份忌惮,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有些不安。

新月格格之事,他做的很好,一步一步,毫无差错,最后带新月格格去见努达海的新-欢,冷眼见一幕人世间的情仇离别,那被他誉为“气质高雅”的女子在边上哭的梨花带雨,摇摇欲坠,他都吝啬伸出手去扶一扶。

他觉得很不屑,又有些不耐烦。

尘世间的感情,无非都是如此,他跟皇后一样,都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挑拨耍弄这一切,皇后说过“再怎么样的真心,都经不起尘世间的洪炉之火”,他亲眼所见这一切,又怎么会不明白,真情?情不自禁?好一场乏味的笑话。

新月格格的哭声犹在耳边。善保却自觉看穿所有,心无挂碍。

但却不晓得,有时候心无挂碍,只是因为有更大的挂碍。

他回到宫内,听闻了十二阿哥重病之事,以他的敏锐反应,立刻知道事情有蹊跷,果然略一打听,便知道些许端倪。

他往坤宁宫去,犹豫着要不要复命。却听闻皇后伤心过度昏厥的消息,他只好守候在外,表面上看来似要向皇后复命,然而实则如何,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