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赖不是中国人。”
短短数月后,当商楚收到安冉的最后一条短信,说她已经办好移民不再回国时,他第一次领略到“一语成谶”的涵义。
后来回忆这几个月,才恍然惊觉生活就像棋盘上的黑白子,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你断我的气,我断你的路。
临近暑假,期末考试关乎文理分班,安冉不再缠着商楚下棋,而是和他一起做卷子刷题。这天中午,两人没有回家,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一起回教室的路上,看见章浩铭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安冉看向他们时,章浩铭一把扯过女生,把她摁在墙上亲。
安冉勾了下商楚的手指,红着脸偷偷看他,商楚斜了她一眼,她再绕绕他的手心:“商同学,有道练习题我想和你做一下。”
“什么题?”
“男女朋友都要做的题。”安冉下意识扫了下礼堂墙根的章浩铭,商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耳尖微微一红,丢开她的手快步疾走。
“商~楚~~呀~~~”
商楚脚步更快。
自此以后,安冉每天逮着机会就会说上一句:商同学,有道练习题我想和你做一下。无一例外,商楚每次都会耳尖红,像初春的樱桃,诱着人上去咬一口。
期末考试结束,暑假迎着热浪扑面而来。
商楚房间没有空调,只一个摇头风扇在呼呼扇着热风,因为床正对着窗户,稍稍有些风,商楚和安冉就搬到床上一张小方桌,在床上对坐着下围棋。
一局之后,两个人额头都是汗,商楚跳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冷饮回来:“屋里太热,要不要出去?”
安冉拿着一瓶冷饮贴在额头上降温:“还想和你再下一局。”
商楚盘腿坐回床上,抓了几颗棋子猜先,安冉直接把装白子的棋罐抱到她手边:“不猜先了,这局我想用白子,你执黑,不过你要让我一下,别让我死太惨。”
“好。”黑子先行,商楚在星位摆好子,抬眼看她,“可以了。”
安冉喝了一口冷饮,弯眼笑:“你为什么要让我五个子?”
商楚单手支颐:“你说了算。”
“为什么呀?商同学。”
商楚叹气:“你美。”
不论是下棋写作业还是其他,只要安冉想耍赖时,她惯用的口头禅就是我美我说了算,商楚耳朵早听出了茧,却也对此无可奈何,甚至有点儿乐此不疲。
安冉胳膊支在棋盘上,身体前倾,笑靥如花看着他:“我哪里美?”
她额头上的汗滑过眉骨,顺着脸颊流下来,浸湿了腮边的一缕头发,发梢好巧不巧弯到嘴角,商楚看她入了迷,抬手拨开她嘴角的那缕头发。
头发拨开的刹那,商楚手指僵住。
安冉的嘴唇水嫩粉红明艳。
多年以来,周遭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嘴唇颜色都是偏紫偏暗毫无血色,安冉的嘴唇以前是什么颜色,他没特别注意过,所以可以推论,引不起他的注意,必定是和别人的一样,必定不是此时此刻的这种粉红明艳。
商楚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唇,声音带着颤:“你的嘴唇好美。”
安冉被他的眼神和声音苏到肾上腺发飙,她张开嘴巴,含住他的指尖,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无意识地探出舌头舔了一下。
哐哐当当噼里啪啦一片混乱的响声中,棋盘和方桌掉落在地上,两个人以某种怪异的姿势抱在了一起,男上女下。
安冉汗湿的小手扯掉了他衬衫上一粒纽扣,舌头打起了结:“商同学,那道练习题,我们现在要来做了吗?”
“你想做吗?”商楚嗓音暗哑。
“不止这道练习题,”安冉看进他眼睛里,“最后的那道大题,我也想和你试一试。”
商楚眼角发红,颤抖着手摸上了她的腰,好软,好细,好想就此握住一辈子不撒手。事后回忆这段时间,其实很短,前前后后不到两分钟,但是在当时,却觉得恍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双手在她腰间徘徊着,嘴巴去寻她的唇,将将要触碰在一起时,卧室门被推开:“商楚,刚才是什么声音?”
商楚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手脚忙乱地弯腰收拾地上的方桌和棋盘棋子:“下棋的时候,桌子倒了。”
“怎么不小心着点儿,”外婆说着就要进屋帮着收拾,忽然看见床上的安冉,她手摁在门把手上,有种多亏我来得及时的庆幸,“有同学来家里玩了?”
安冉拽了拽身上的t恤,一个鲤鱼打挺坐在床沿:“外婆好。”
……
自此以后,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两个人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事情。一晃暑假过去,九月一号开学,全班三分之二的同学都选择了理科,商楚和安冉自然都选择了理。面临分班,班里气氛略有些压抑,安冉兴趣缺缺地趴在桌上,一个上午都没怎么说话。
商楚翻着新领的课本,斜眼看她:“淡小银选文科吗?”
“理。”安冉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班主任说所有选理的同学都会留在七班,只有选文的会去别的班。”
“哦。”
“你怎么了?”商楚停下来,问。
“我就是觉得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太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是打仗前要逃难,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诡异的静。”安冉有气无力地叹气。
商楚看着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能安慰她的话,他从课桌下伸出左手,勾住她的右手,轻轻捏了捏。
安冉反握住他的手,脑袋依旧枕在书上,看着他问:“咱俩以后结婚,会不会吵架离婚?”
商楚怔了怔,好半天吐出两个字:“……不会。”
“无论我怎么作,你都不和我离?”安冉眼眸清明。
“……我是说,不会和你结婚。”商楚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