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三言两语,金泽来了又很快出去了,但他的到来让许澄夜一直畏惧又忐忑的心情好了许多,甚至浅浅地笑了一下。
许澄夜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畏惧和冷静。
她曾经受过什么伤,这些人都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所有的担心和恐惧,全都得她自己承担。父母已经因为那件事为她操了太多心,恐怕知道了这次的事件之后,都不一定还能让她继续跳舞,为了能够继续留在舞台上,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受伤的事被父母知道。
金泽出去之后就去找了负责许澄夜的大夫,是个男大夫,他不甚满意,还没来得及让对方去帮许澄夜看看身上是否有擦伤,就被大夫拉到了科室办公室。
“您是许小姐的?”大夫先问了这个问题。
金泽抿抿唇,“男朋友”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转念想想,许澄夜大约不喜欢自己这样“乘人之危”,于是他只能可惜地换了个暧昧的语气说:“你觉得呢?”
大夫愣了愣,随后呵呵一笑,说:“我知道了。”
嗯,孺子可教,金泽心想。
“是这样的。”大夫随后取出一张片子给金泽看,“这是许小姐右脚的片子,她脚掌上的伤口是被锐器划伤的,本来可能只是扎一下,但因为许小姐的右脚有旧伤,导致她没稳住身子摔倒,把伤口拉得更长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好,暂时不能有什么剧烈运动,”
金泽眯了眯眼,抓住了大夫话里的重点:“旧伤?”
大夫如实说道:“是的,许小姐的右脚曾经有过严重的骨折,本身就经不起什么大意外。这次摔倒,不仅仅是她脚掌的伤口,她的旧伤也有复发痕迹,我想……她可能不能再跳舞了。”
金泽完全没料到自己来了会听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时间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许澄夜不让孙老师照顾她,也不让父母照顾她,反而叫来了自己。
他想,原因大约就是这个了。
金泽缄默许久,一直没有回应,大夫还有别的患者要看,只能催促道:“先生,您去把住院手续补办一下吧,之前那位老师还没办完。”
金泽回神,点头应下来,拿着大夫开的单据出去办手续。
他从来没住过院,也没替谁办过住院手续,所以过程并不顺利,问了许多人,在医院上上下下跑了许久才办完。
谁能想到,泽苍集团的老板有一天会亲自去医院办住院手续了,还站在一堆人后面等着交住院费。
这些事,本该由助理去办的,但金泽却为许澄夜做得心甘情愿。
其实,他也不想太快回到病房里去看她。不是因为不想看她,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因为他知道她现在肯定也在害怕。
她有过旧伤,她自己很清楚,她那么爱跳舞,生活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献给了她热爱的舞蹈事业,她怎么会不担心自己未来是否还可以跳舞呢?
金泽不想回去正是因为这个。
他不知道他该不该把大夫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她。
等办完手续,再次回到病房里的时候,金泽就看见许澄夜躺在床上没有表情地望着窗户的方向。晚秋的江城一天比一天寒冷,窗外高高的树木一点点落下叶子,灰蒙蒙的雾霾天让外面一片死气沉沉,毫无朝气。
金泽直接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屋子里瞬间黑了不少,许澄夜望向他,他面不改色地走到门边按下灯的开关,环顾病房一周后说:“转院吧,这里环境太差,我给你定慈恩医院的vip病房,环境比这儿好,大夫也不比这里差。”
慈恩医院是知名的私立医院,环境和大夫资历的确都不差,收费当然也不会便宜,但许澄夜不能去,因为王慕周就在那里上班。
摇头,许澄夜道:“我不去。”
金泽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她为难道:“那里的条件更好,为什么不去呢?要不我让人订机票,我们去北京医院看。”
许澄夜慢慢笑了,凝着金泽说:“你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
金泽迟疑了一下:“有吗?”
许澄夜:“你满脸上都写着‘我该怎么瞒过她’这几个字。”她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甚至带着笑意,但握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紧了许多,“大夫给你看我的片子了吧?他是不是说,我不能跳舞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说明她已经猜到了。
她原以为,金泽会用沉默回答她。
但意外的是,金泽直接站起来,有点生气的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就是脚上划伤了吗?长好了不就完了?顶多就是留个疤的事,反正在脚底板上谁能看见?什么能不能跳舞的,你们艺术家是不是都这么多戏?”
许澄夜直接被说蒙了,金泽这么晚才回来,一进来就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还要给她转院,其实她在心里也已经给自己判死刑了,但现在他这么信誓旦旦地发言一通,许澄夜忽然就迟疑了。
良久,她才艰难地问了一句:“我真的……没什么事儿?”
金泽毫不犹豫地笑了一下,俊逸的五官,迷人的笑容,眼底流露着安抚与诚恳,这样的他让人很难不去相信,许澄夜这样凉薄的人,也忍不住心情波动了。
“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金泽重新坐下来,又拿出了自己的钱包,厚厚的一叠现钞,还有一些卡,仔细看看,没有信用卡,全都是储蓄卡,看得许澄夜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钱。”她讷讷地回答,不明其意。
金泽勾唇一笑道:“是了,这是钱,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钱办不到的吗?”他将一叠现金摆在许澄夜的被子上,还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然后递给许澄夜看,等她盯着看时就说,“许小姐这么有钱,那点小伤口算什么?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说不定连个疤痕都留不下来。至于你担心的那个问题——你的旧伤早就好了,不会有事。”
她既然叫他来,就算准了他会知道她旧伤的事,金泽自己都很稀奇,为什么许澄夜愿意让他知道这个大多数都不知道的秘密。不过她既然肯定让他知道,他自然荣幸之至。
她不会有事,这就是他的答案,不管她问一千遍还是一万遍,他都是同一个答案。
看着她慢慢轻松起来的神情,金泽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至于大夫说的话,他不也只是说“可能”么?连大夫都没百分百判死刑的事,老子一定有办法把它扳回来。
这样想着,金泽靠到椅背上,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放松地笑了一下。
许澄夜余光瞥见他的模样,修长的眉,不羁的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别抓人的魅力。
也许……
许多故事,就是从——你开始感觉到你为对方着迷,而变得莫名又美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