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韩奕先上前敲了房门,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打扮得有些暴发户的样子,脖子上一条不细的金项链,肥粗的手指上还带着两个金戒指。
女人身穿一件丝质的蝴蝶衫,面色不善的问道,“你们找谁?”
刘楚楚先开口说,“阿姨您好,我们是徐老师的学生,请问徐老师在家吗?”
女人闻言顿时皱眉,“徐老师没时间。”说完就要关门。
韩奕却瞟见了正从客厅快步走来的徐雅枝,便一把架住了房门,那女人面色一变就要嚷嚷,身后的徐雅枝却已经走上前来,冷声说,“老婶儿,这是我的学生。”
女人就转身说,“不是给你请假了,先进去把话说清楚。”
徐雅枝也是脸色难看的冷声说,“我能跟我的学生说两句话吗?”
女人嘴唇蠕了蠕,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大厅。
大厅中,此刻还传来喋喋不休的争吵声。
“韩奕,楚楚?你们怎么来了?”徐雅枝走到门口问道。
韩奕明显观察到徐雅枝面色疲惫,似乎很是疲累的模样,开口说道,“我们听说您没亲自请假,手机也打不通……”
徐雅枝单手拍了拍额头,“手机一直忘记充电了,没想到让你们担心了。”说罢,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动之色。
有几个人,能如此关心她的情况?
韩奕见到徐雅枝就松了口气,因为那次武元逃跑了,他一直担心武元会蓄意报复,今天刘楚楚跟他说了情况下,着实令韩奕担忧了一番,不然也不会上着课就大老远的找来。
刘楚楚咬着唇,“徐老师,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
徐雅枝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老师很好,谢谢你们关心,现在应该还上课呢吧?赶紧回学校吧,明天我给你们销假。”
刘楚楚却看了屋里一眼,不甘心的问,“徐老师,有人找你麻烦吗?”
徐雅枝笑了笑,这些事情自然不会跟学生说,“没关系,老师自己应付得来。”
韩奕和刘楚楚对视一眼,便双双点头,徐雅枝都如此说了,他们当学生的自然也不好多问,再者说,即便多问了,又能帮上什么忙?看样子是家事不假。
徐雅枝安抚了一句,便打发了二人,刚要关上房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乒乓巨响,然后就是几声惊叫,似乎乱成了一团,她面色一变,赶忙跑了客厅。
刘楚楚也跟着跑了进去,韩奕犹豫了一下,便跟着进去了。
只见客厅中呼啦啦的一大帮人围在那里,徐雅枝从人群中挤进去,语气惊变道,“妈!啊!住手!大伯你别这样!”
闻言,韩奕赶忙跟着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就见一中年男人手里抄着一个暖壶,脸色阴沉的举起,似乎要往下砸,徐雅枝正拦在他的身前,而地上,一名中年女人倒在那里,四周的人都面色不善,也没人上前阻拦。
“雅枝你给我让开!不然我就连你一块打了,听见了没?”男人声音阴沉的瞪着徐雅枝,语速很快的说道。
徐雅枝泪流满面,“我爸欠你的钱我给!你们要是再闹下去我就报警了!”
“雅枝,报警!”地上的女人捂着脸,满面愤恨的哀嚎了一声,“这帮畜生!你爸在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爸倒了,他们就变了脸!都是畜生!畜生!”
举着暖壶的男人顿时咧开嘴怒骂道,“臭娘们!看我不削你!”说罢,就一把推开徐雅枝,将其推倒在红木沙发上,暖壶就对着女人砸了下去!
周围人群惊呼出声,有人作势阻拦,却都离得远远的没怎么动地方。
韩奕赶忙冲了出去,一把抱住男人的腰将他撞开,暖壶应声摔在了地面上,男人也撞在了墙壁上。
刘楚楚赶忙跑上去,“徐老师,你没事吧?”
徐雅枝这一下磕的不轻,头部好像还撞在了沙发扶手上,刘楚楚脸色急成了一团。
徐雅枝摇了摇头,紧紧皱着眉头,“楚楚,报警!”
那身穿紫色蝙蝠衫的女人就走了上来,“报警?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不许报啊!谁报警我跟谁没完!”
刘楚楚哪里理她,已经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那女人作势就急了,要上来抢,徐雅枝一把给刘楚楚护在身后,大吼道,“够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徐雅枝怒吼道,“你们够了!我爸不欠你们什么!他好的时候没少帮助你们!你们捞的够多了!现在我爸倒了,那点钱砸进去了,我替他还!你们给我滚!滚!滚!”
平时温柔和善,总是那般恬静的女子,此刻却像是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大吼出声,俨然被逼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韩奕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这些人不都是徐雅枝的亲人吗?怎么会这样逼迫一对走投无路的母女?
先前被韩奕推撞在墙上的男人一脸怒火的走过来咆哮道,“你还!你拿什么还!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你爸的砸进去多少钱?现在你爸说倒就倒了,我的钱怎么办!”
紫衫女人也走了过来,“雅枝啊,不是老婶儿说你,你爸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地道了!他自己做事不靠谱,都保障不了大伙,就这么倒了,你说,你说咱们找谁去呀!”
“我听了你爸的,这不刚扣了两处房子,现在政府不给提价,我花那么高价钱买下不就砸手里了!这是你老叔家全部积蓄了啊!”一名男子也一脸闹心的开声说道。
徐雅枝傻愣愣的看着男人,再看那无数人狰狞丑恶的嘴脸,缓缓的,她瘫坐在了地上,低笑起来。
她家里好的时候,这些人逢年过节就来送礼,对她和母亲也是逢迎关切的嘴脸,即便她不需要的东西,都会有人大包小包的往家里送。
而现在呢,父亲倒了,这些所谓的亲戚,亲人,在她最难的时候,露出这副狰狞的嘴脸,明知道她们母女已经无能为力,却还要步步逼迫。
紫衫女人深吸口气,“雅枝啊,你爸进去的时候就没给你露个话?他这么多年没贪下钱?我可不信!我就不信他没往你名下存家当。”
徐雅枝积蓄冷笑,父亲以前确实要往她名下存房产,但却被她拒绝了,她一直想自己毕业后工作存钱,靠着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不想享受父辈庇荫。
可她现在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傻,就像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而现在,终于尝到了苦果,看到了什么叫做现实。
韩奕站在那里,他活了十三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也是无措得紧。
刘楚楚又何尝不是如此?年仅十三岁,即便再懂事,即便再见过世面,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