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长舒了口气,努力安慰自己,座上的那人是这世上最为聛睨一切的男子,自己无力与其抗衡,便顺从吧!如若不然,还会使得她的太子哥哥遭受连累!不过一句不痛不痒,来此陌生人的侮辱,自己又何必在意!
苏痕着人将早已备好的瑶琴拿了上来,退居一旁,席地而坐,丝毫不在乎众人诧异的目光。
待苏鸢上场,准备就绪。这才闭上双眼,似乎正在寻找什么。过了良久,终于伸出了纤纤十指,拔下了轻柔而有力的第一指。琴开始共鸣,发出阵阵悦耳之音。其琴声忽而如潺潺小溪,静静地淌过原野。忽而如高山流水,叮叮当当奔流不息。忽而如静夜里小虫儿哝哝,忽而如悠林里小鸟儿窃窃私语。忽而如小河激流勇进,忽而如江水滔滔,忽而静如大海,忽而如波涛汹涌,忽而如万马奔腾,忽而如江河止水,忽而如鹤翔于浅滩,忽而如鹰击长空忽而如凤舞于九天……。其音空旷,其音悠远,其音绵绵,不绝于耳。
而在苏痕琴音响起的瞬间,苏鸢便随之舞动。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一束花,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自己的光彩,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一曲结束,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众人这才惊醒,一时间称赞声不绝于耳。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倒真是惊艳四座,怪道苏痕太子看不上我南越朝的舞姿了!”段逸修看着殿中那因为刚刚舞罢而脸颊泛红的女子,眸子里透着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
苏鸢又岂会不知那眸子里的深意,只是她此行目的本就是为太子哥哥,尽一份心力,又怎么会计较段逸修目光中的戏谑!
“皇上妙赞了,苏鸢愧不敢当!”苏鸢目光清冷,嘴角那抹刻意温柔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许不自然!
段逸修没再开口,只自顾自的端起手边的酒盏,轻抿一口佳酿。
苏痕见状,眸子不由得浮上一抹失望之色,只是不好再说,“苏痕先行退下了!”
东临国这曲舞蹈,无疑是此次朝贺宴真正的开场!苏痕携着苏鸢刚一褪下,位于苏痕左手边的娜雅公主便率先起身,声音软甜道:“皇上,娜雅素闻南越朝幅员辽阔,人才济济,特恳求父皇让我前来见识见识,方才已然见识过南越朝的舞乐,确实是扣人心弦。只素闻南越朝重文轻武,随随便便一个蒙童稚子都能出口成章,更有甚者,女子也都博学多才。今日,娜雅不自量力一番,想与人切磋切磋!”
段逸修身为一国之君,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事,更何况不过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子的挑衅,是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娜雅公主这话倒是不假,我南越朝确实是人才济济,即是你想与人切磋,那便着人与你玩玩就是!”段逸修说到这,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蔺浅身上,嘴角浮上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饶有兴味道:“听说蔺浅小姐与娜雅公主是旧识,又都是身负大才的女子,那由蔺浅小姐来陪娜雅公主玩一玩,最合适不过了!”
要说段逸修与段还念还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瞧瞧这两人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一样的腹黑,一样的不讨喜!
蔺浅打从段逸修看过来时,心中就已经开始不安了,果不其然,这个劳什子皇帝,对她有很大的意见啊!让自己应战,他就不怕自己把南越朝威严扫地!还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好治自己的罪!
“皇上,此举不妥!蔺浅才疏学浅,统共不过入院学习了半年的时间,哪里抵得过娜雅公主十几年的学习!若是让蔺浅应战,岂不是求输吗?”蔺浅丝毫不在乎众人诧异的目光,只身躯挺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明。触及段逸修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暗暗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朝着段还念看去,有些后悔逞这口舌之快!那男子可是这天下的主宰,杀伐果决,视生命为儿戏的天子,自己怎敢这般挑衅他的耐心!联想他本就对自己十分不喜,只觉得一阵后怕。强撑着不表现出畏惧,手指却已经不受控制的不停搅动。
段逸修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感受到段还念疑惑的目光,这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切磋学问罢了,不必在意,即便输了,也无妨!”
☆、第九十七章
蔺浅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一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段还念轻捏了捏蔺浅的手心,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用担心,答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就只当玩好了!”
蔺浅可不敢真的这么想,说是切磋,哪一个看不出来,这就是裸的挑衅,若是自己果真输了,丢的可不是她自己的人,而是整个南越朝的面子,这压力,可想而知的啊!
“蔺浅何必这般妄自菲薄,身为太白酒楼的女掌柜,你的学识还有聪明,江南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娜雅自不会真的认为蔺浅是个绣花枕头,相反她对蔺浅的聪明才智一直都深信不疑!
“娜雅公主,不必这般吹捧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即使皇命难违,便只能如此了!娜雅公主,手下留情才是!”蔺浅叹了口气,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了,只希望自己不要输的太难看。
“念哥哥,蔺浅她没关系吗?”夜染汐知道段逸修这般为难蔺浅,都是因为自己。又见蔺浅面上为难,不免有些担心,怕蔺浅若是输了比赛,她的皇帝哥哥会怪罪于蔺浅。
段还念摇了摇头,回道:“蔺浅比一般的女子聪明许多,与作画之上,更有很高的造诣,娜雅公主若是想胜她,怕是不容易的!”
夜染汐虽与蔺浅相处这几日,但却没听她提起过自己还有这等不俗的本事,是以才这般担心。只听了段还念这般肯定蔺浅的才能,心下略安,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蔺浅认命的看了眼对面的娜雅公主,只叹了口气,才道:“娜雅公主想必早有准备,那不知要比试些什么呢?”
娜雅听了蔺浅的话,没有立即回答,反倒冲着段还念魅惑一笑,而后才转身看向蔺浅,轻启红唇道:“对对子,绘画!”
蔺浅皱眉,绘画倒是可以,只是这对对子,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娜雅公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只比一项,我便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你竟然还要与我比试两项。恕我才疏学浅,无法奉陪!”
“蔺浅,这怕是由不得你了吧!既然皇上已经命你应战,岂是你说不比便不比的,抗旨不尊,可是杀头之罪。你这般爱惜自己的人,不会想挑战皇权吧!”娜雅轻移莲步,待离蔺浅只有几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刚刚那么一番话。
蔺浅叹了口气,认命的想,好吧好吧,这就是主角该有的光环,就认了吧!不就是对对子嘛,有什么嘛,孰胜孰负,还不一定呢!“好吧,既是娜雅公主这么有兴致,那我奉陪到底就是!”
“不愧是蔺浅,既如此,请听好,我这第一题: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要说娜雅这上联出的极是刁钻,莫说蔺浅这满瓶不响半瓶咣当的学问很难对的出来,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文采出众的,更遑论还有翰林院一众老学究!可眼下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眉头深锁,一副为难的模样!
蔺浅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里将娜雅从头到脚给挖苦了一遍!以她这半瓶水的学问,铁定是无解了,因此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在娜雅不屑的目光刺激下,蔺浅轻咳了咳,理直气壮道:“娜雅公主真是好学问,蔺浅自认学问尚浅,无法得出下联,请娜雅公主赐教!”
要说也好在是蔺浅应了此战,要是别人,还真没几个能像蔺浅这样,得不出答案,还这般理直气壮的!南越朝的各位,见到蔺浅这般有底气的模样,都有些额上冒汗,实在是觉得丢人啊!段还念宠溺的看着那鼓着脸颊,一脸无辜的女子,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她那副狡黠的模样,还真是讨人喜欢。
“念哥哥,蔺浅她一向如此吗?”夜染汐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个有几分无赖气息的女子,实在是觉得一阵惊奇!
“嗯,这世上怕就只这一个她这般的女子了!有时傻得可爱,又聪明的让人心疼!”段还念说完,才惊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忙止住话音,只一心都在蔺浅身上,目光紧随着蔺浅游移!
夜染汐见段还念话里话外全是对蔺浅的喜爱,心中划过一丝失落,只那感觉在她还来不及感受的时候,就已经从心里溜走!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对身旁的这个男人,怕是也没那么在乎吧!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真喜欢过此人吗?
要说这大殿之上,除了段还念目不转睛的看着蔺浅,还有两人也是几番感叹,几番失落!一是面上不显,心中惊起波澜的苏痕!二是,已经数日未见,却一直无法抑制思念的欧阳澈!
苏鸢还未从方才段逸修云淡风轻的羞辱中平静下来,一转眼,看见苏痕那般饶有兴味的紧盯着蔺浅,心下一沉,只觉得自己一直想要隐藏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一点点的裂开!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不过一个普通的女子,对他心中抱负无甚用处的酒楼掌柜罢了,到底哪一点吸引人呢!为何,自己倾心相对数年的男子,竟这般轻易对她上了心。
苏痕感受到身旁略显哀怨的眼神,眉头轻皱,忙按下心中乍起的涟漪,只自此也明白,自己对那女子,怕是真的有了兴趣!
再说蔺浅这般直言不讳,自己才学尚浅,无法解答娜雅公主所出的上联!娜雅虽占上风,但触及蔺浅那副不痛不痒的神情时,总有种自己落败的错觉!
“蔺浅这是认输了吗?”娜雅承认自己就是见不得蔺浅那副淡然的神情,问这话也确有打压羞辱之意!
蔺浅似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般,瞪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娜雅,声音陡然提高,惊道:“认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认输了,娜雅公主莫不是出现了幻听?”
娜雅与蔺浅打交道也不是头一次,如何不知道蔺浅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对付的女子,因此在蔺浅说完这话的时候,心中警铃大作,斟酌一番,才开口道:“方才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才疏学浅,无法得解,请我赐教,这难不成不能看做你认输的表现吗?”
在场众人见蔺浅摇头否认,一时间都来了兴趣,想知道这个看似平凡,且名不经传的小女子,到底还有什么谬论,能够扭转乾坤!而且,令众人惊奇的是,不知为何,这小女子竟有种无形的吸引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抱有期待!
“刚才那番话却是我之前说的,但是我并没有说自己认输啊!娜雅公主,既是比试,讲究的该是公平二字!”蔺浅说到这,故意停顿,只眼含笑意的看着娜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