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2 / 2)

“这件事闹得不好,是要倒台的。”蕙娘慢慢地说。“长辈们体恤我,不让和我说,也是他们的好意。祖父也就顺水推舟,不和亲家唱反调了,都能理解。”

她扫了几个丫头一眼,轻轻抬高了调子。“可你们今天能瞒我这件事,明天是不是就能把更重要的事瞒下来?我的人,不听我的话,倒听旁人的差遣……”

两个大丫环都是熟悉蕙娘性子的,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全跪了下去,绿松轻声道,“这是姑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怕您动了心力损伤胎儿。也是情况特殊,我们才――您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同石英吗……”

这也是正理,几大长辈一起施压,最重要,连老太爷都发话了。丫头们不敢违背,也是情理之中,蕙娘没打算再追究下去,这件事,追究不出个结果的。她哼了一声,“消耗心力……你们是体贴我,不让我消耗心力,可这又有什么用?有人心里惦记着我呢……”

“您是说?”两个丫鬟神色都是一动,绿松刚才不在,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石英迷迷噔噔的,“您是说,宝姑娘――”

“工部爆炸,是哪年的事?”蕙娘点了点桌子,不答反问。

“是承平三年吧――”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绿松先开了口。“您的意思,是疑宝姑娘这多次来访,是――”

“如果她在承平四年以后才定亲,那就不是怀疑了。”蕙娘说,“不过,即使如此,你们细品品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虽然处处合情合理,并无可议之处,但耐人寻味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她要是真有所图,恐怕会是个难得的对手。”——

☆、81春光

达贞宝这一句失言,倒是给权仲白添了烦恼。他把达贞宝拉出内院,小姑娘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她局促得很,在权仲白放医案的屋子里站着,脚动来动去,过了一会,居然直接问,“姐夫,我……我没过脑子,没想到蕙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

“闹得这么大,要不知道也挺难的,这不是你的错。”权仲白没怪她,“回去我解释几句就行了,下次过来她要问,你就说你也不清楚,只知道在打官司。”

达贞宝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又慎重赔罪,“我出言没有分寸,请姐夫多包涵。”

权仲白和她差了有十七岁,要生育得早,说不定孩子都比她大了。他还能真和达贞宝计较?人家也是名门之后,败落到如今这地步,要嫁一个浑身是病的瘸郎君……十四岁的年纪,就懂得特地讨好堂姐夫,说起来,也的确很心酸。

“以后到了夫家,说话还是再小心一点,少说多听。”他便端起堂姐夫的架子,教导了达贞宝一句,只是语气和缓,听起来似乎并未动气。达贞宝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粲然一笑,“是,我记住了。”

这一笑,就更像贞珠了……

权仲白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好桂皮把医案找出来了,他便回身翻阅,越看越觉诧异,面上却不露出来,只问,“你说三公子周身都有细小铁片,疼得比较厉害是吗?”

“是这么说,据说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人只能趴着睡……”达贞宝叹了口气,真没和权仲白客气,已经问起治疗的事了。“这个是再不能取出来了?”

“别人做不了,是因为太细小了,而且毫无痕迹。”权仲白心不在焉地说,“但我能做……唔,你给他送信吧!让他打发人和我约个时辰,我去他家看看。”

这已经是权神医最没架子的安排了,要让他主动上门去求着医人,似乎天皇老子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达贞宝自然连声道谢,她虽然天真豪爽,但也不是不懂得看人脸色,见权仲白似乎另有事忙,便告辞回去,权仲白让她别进内院了,她也乖巧地答应下来,又连声道歉。

打发走了达贞宝,权仲白就细细地看起了医案,直到天色晚了,他才将这几张纸折好收起,命甘草,“去观音寺那里问一问,他们家少爷回来了没有,要回来了,问他何时得闲,我找他说几句话。”

甘草默不做声,回身就出了屋子。权仲白支着下巴,出了一回神,这才叹一口气,起身回内院,准备迎接焦清蕙的盘问。

以她的灵醒,这件事能瞒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权仲白猜她恐怕已经是问过丫头了,但丫头们能知道多少?具体内情,恐怕还是要来问他。以她的脾气,和那伶牙俐齿的性子,不说狂风骤雨地嘲讽他一顿吧,怎么也得曲里拐弯地村他几下,‘作’上一会,才不负她的矫情。他走进内院之前,是提了一口气的,几乎要以为掀帘而入时,迎接他的就会是蕙娘的冷眼……

可没想到,蕙娘非但没有冷眼相对,反而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在炕前,见到权仲白进来了,便道,“吃饭去吧,我早饿了。”

当晚直到入眠,她压根没问起官司的事,反倒是权仲白,心里装了事,她不问,他反而憋得慌,辗转反侧,竟难以成眠,过了几天才缓过劲来——他还有些提防,以为焦清蕙是要乘他不备时,再行盘问,可这事儿居然就这样寂然了结,再没激起一点下文。蕙娘安安闲闲的,每日里就是两饱一倒,得了闲出去请请安,散散步,和雨娘闲话片刻,再有贞宝不时随达夫人过来探访,不过一两个月工夫,胎儿壮大不说,她也渐渐地将容光作养回来,要比前几个月的憔悴昏沉,看着怡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