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2 / 2)

她握住蕙娘的手,倒有几分欣慰,“虽说年岁差得大了一点,但差得大,也有差得大的好处。神医会疼人、会调.教人呢……从前我老担心你什么,你也明白,蕙儿,姨娘觉得你现在渐渐变了,心里很高兴!”

蕙娘没想到三姨娘反而说出这一番话来,但自己想想,也觉似乎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变了不少,倒有点权仲白那样,毫不在乎旁人眼光的意思了。换做从前没出嫁时候,虽说三姨娘一样可以改嫁,但她可从没动过这个念头:这样的事,成何体统?一旦传出去,自己还用再做人吗?

不过,三姨娘说是这样说,本人却并没有立刻松口,只道,“现在先说四姨娘的事吧。要是你这里没二话,这里就让她慢慢地看起来,等出了太太的孝,再来办这事儿,也算是太太没白待她一场了。”

蕙娘自无二话,还说,“你问问她要找个什么样的,我这里也能帮着留意。”

两母女几句话,便把这事定了下来,那边乔哥和歪哥也把功课都做完了,拿来给蕙娘看。蕙娘一一看过,又消磨了一点时间,便带上歪哥回了权家,歪哥自然去找弟弟吹嘘,蕙娘则直接令人请云管事过来说话。

“老爷子、太太这才合眼多久,底下人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惦记上了那点浮财。”她和云管事抱怨,“我要是不显点手段,以后乔哥还有太平日子吗?这回倒是要向小叔借几个人使了。”

云管事平时对内猜忌蕙娘,但在这种事上,却很有同仇敌忾的精神,他也有点生气,“这还了得,我们会里的人,不去欺负别人也罢了,还能被别人欺负?这事,侄媳妇你就只管交给我,这人如何是不必多说了,就是他们一门师兄弟,也别想讨着好去!”

蕙娘眉头一蹙,“小叔,你却想浅了一层。宜春号做银子生意,自然是黑白通吃,没有特别的原因,骗门中人哪会和我们家做对?”

云管事动容道,“你是说,这事背后有人?”

“一开口只要十五两银子,肯定是为后头事做铺垫。”蕙娘道,“给了钱那就落下话柄了,他生得——或说修缮得很像老爷子,来历处处都对得上,一开口就认亲,还只要十五两银子就肯回乡……这十五两要是给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他就不是董大郎了,只怕是连我们焦家人都看出来了,都给了钱的——正儿八经的焦家子孙。到那时候,我和乔哥可就落人话柄啦……”

云管事本也是聪明人,蕙娘这一说他就明白过来了,“也是,若真是你们家子孙,就给十五两银子,传出去你们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个贪财的名声,怕跑不掉。”

“真是焦家人,老爷子的遗产肯定要分一份的。这不是想讹几两银子,怕是想从焦家身上扯走老大一块肉呢。”蕙娘眼神幽深,“要是背后没人,他们也不敢闹这么大的动静吧。钱虽好,也要有命花才是。”

“要不是王家、权家都在朝中,何止是一块肉?”云管事笑了,“一步跟着一步,能给子乔公子留几千两银子都算是慈悲的了。还是侄媳妇细心,这事背后,肯定有人。”

蕙娘不但肯定有人,而且还肯定这人曾是老太爷的近人,焦家人的胎记,从未刻意宣扬、谈论,一直以来知道的人并不太多,更很少有人知道,老太爷曾用它来鉴别上门来投的依亲者,毕竟焦家族人众多,老太爷多年宦海离家已久不说,就连四老爷四太太都不能保证可以认得族内所有人。倒是这个胎记,外人无由得知,族中人所有者甚多,可以算是鉴别的重要依据了。不过,这话她也未和云管事细说,只道,“骗门规矩,董大郎现在算是认栽了,咱们怎么处置他都不会反抗,可若是一般手段,恐怕就是把他折腾死,他也未必会吐露出幕后的主使者。所以我也是向小叔借几个人使,术业有专攻嘛,有些事,江湖人办得更好。”

云管事笑道,“这也容易,你把人送来——”

见蕙娘神色,他有些诧异,“怎么,该不会是已经把人给送牢里了吧?那要捞出来可有点麻烦,最怕是人还没捞出来,就已经被灭口了。”

“这倒不是——”蕙娘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只是,这毕竟是焦家事……”

云管事这才明白过来:自家事,自家做主。蕙娘也是忌讳着鸾台会把手□焦家家事里搅合呢。乔哥年小力薄,守着万贯家财,自然是小心没过逾的。

也许是承德会近在咫尺,也许是蕙娘一直以来都很够义气,也许是鸾台会本来就对这份浮财没什么想法,云管事并未不快,反而笑道,“也好,那我就借你几个人使——干脆这样吧,董大郎就是说了实话,你要惩一儆百,给后头那位主使一点颜色看,也少不得要动用会里的人行事更方便些。这两件事都算在清辉部里,不如让清辉部京畿这一带的凤主,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横竖这一阵子,家里生意太平,西北又没事,也没个白养闲人的道理。”

蕙娘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小叔情谊,我牢记在心了。”

“真能记住,小叔就没白给你忙活。”云管事颇富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见蕙娘点头微笑,倒也满意,因又提醒道,“既然是蓄谋对付你们家,自然是文的武的都预备了后招。既然董大郎已经被你捆起来了,顺天府那头也该去打个招呼,免得别人兴风作浪,要往你们头上泼脏水、栽派些虚罪过。这种事最恼人了,一旦起了谣言,遗患无穷,还是小心些为上。”

蕙娘自然做出感激神色,谢过云管事的指点,“昨儿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顺天府倒很好说话,看来,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趟进这摊浑水里。”

云管事点头一笑,便起身告辞去了,没过多久,便打发了一个外头柜上的管事来见蕙娘,“让他也给您请个安。”

这应该就是清辉部的人物了,只不知道是凤主还是什么身份,蕙娘让他进来,见了人却是一呆——对权世赟的做法,她目瞪口呆之余,也是都有点被他给逗笑了:这位爷,还真是个妙人,一面和她打关系一面毫无顾忌地防范猜忌,脸皮也真不薄。鸾台会这么多人,难得他煞费苦心地找了这个人来帮她——

这位来客,和蕙娘也十分熟悉,正是曾被她和权仲白严刑逼供的乔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哎,赟叔心里太纠结了。

早婚好可怕啊,三姨娘才三十多岁感觉都和七八十岁了一样

☆、261靠拢

虽说蕙娘没有直接刑求过他,但乔十七受的那番折磨,本来就是出于她的授意和指使。虽说没有怎么用过肉刑,但长年累月地不让人好好休息,说来也是很可怕的待遇。后来乔十七被她提走去交给良国公,因权季青逃走、良国公和她摊牌等等诸事,蕙娘也顾不上乔十七了。按说,他也不算是没做错事,不过以鸾台会一贯的作风来看,很可能他也没受什么责罚,就又被保下来回会里当差了。只是她再没想到,乔十七怎么又到了清辉部做事——他本是同仁堂的三掌柜,当时都有份一起到冲粹园来接触蕙娘,身份应当不低,可能也是瑞气部的凤主或者中层干部了。怎么忽然又从瑞气部转到了清辉部去?

要知道,权世赟虽说是北边鸾台会的大管家,但他主要的权力,也就是集中在瑞气部和香雾部了,祥云部、清辉部,一个是自成体系,一个是因为杀伤力很强大,虽说也不是不服调动,但蕙娘听良国公说过一嘴巴,清辉部更听的,还是权生庵的调派。乔十七能从瑞气部转到清辉部,还担任凤主职位,可见这个人不但有本事,只怕关系也很硬。

乔十七当年曾被蕙娘囚禁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蕙娘更时不时提审他,两人说来其实也有几分熟悉,见到蕙娘,他并未流露出多少怨恨,唇边反而含着笑意,还扎扎实实地给她行了礼,蕙娘道。“乔先生——坐吧。”

乔十七便在蕙娘下首寻了个位置坐下了,他笑着说,“少夫人这声先生,我不敢当。”

顿了顿,又主动解释道,“本来是在瑞气部做事,但当时少夫人把我给带走了问话,一去就是几个月,众人都以为我再回不来,这缺便被顶了。后来家里发生那样的变故,少夫人身份上升,我和少夫人有这样的前情,倒不大好在同仁堂继续呆着了。祖父便把我调回清辉部,不想,今日又能和少夫人当面说话。”

这话听来有点微妙,蕙娘奇道,“不知乔管事祖父是?”

乔十七笑道,“老人家对您评价也很高——我祖父上讳生下讳庵,少夫人也是认得他老人家的。”

没想到这个乔十七,居然也是朝中有人,还算得上是清辉部的半个太子爷了。蕙娘哭笑不得,忙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还真不认得一家人,乔管事别怪我做事孟浪,当时实在是一点都不知情,多有得罪了。”

乔十七看来对往事是毫不介怀,他摆了摆手,“走漏形迹为人识破,本身就是我做事不周到的表现了,走咱们这条路的,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会里做事就这个规矩,少夫人当时就是把我给做了,祖父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他还开了个玩笑,“不过,这也是因为少夫人没上肉刑,不然,我要是缺胳膊少腿了,心里少不得也要恨你几分。现在却自然是两回事了。”

蕙娘见乔十七态度十分真挚,寻思了片刻,也就笑道,“何必还这样客气?都是自家亲戚,还没问过大哥真名、排行呢。你看着比仲白要大几岁——”

两人便序了年齿,乔十七在族中排行也是十七,他要比权仲白大了几岁,蕙娘遂以兄呼之,又慎重起身给他亲手倒茶,道,“现在仲白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赔不是,是有些难。说不得我这里假意给十七哥赔罪了,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说着,便作势要福身行礼,乔十七慌忙虚扶,却没扶住,他便站起身道,“这使不得!弟妹你身份贵重,自己也要树立起威严来,怎好对我一个干事行礼呢?”

蕙娘到底正经行了一礼,方起身笑道,“什么身份贵重,说起来大家都是凤主,也没有谁轻谁重的。十七哥你这么说,是在打我的脸呢?”

她赔礼赔得诚心,乔十七纠结了一下,也就道,“好!那我就受了这一礼,从此后,往事谁也别提了,都再别放在心里!”

以两人的旧怨来说,乔十七今日的态度,算是十分大方了,蕙娘心里也是影影绰绰有了数,自然也是分外殷勤,同乔十七再客气了一番,双方坐下来谈正事时,彼此间已十分友善亲热,那点往事,仿佛真都被双方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董大郎现在焦家囚禁,乔十七便和蕙娘商量,“对这样的江湖骗子,威逼利诱那都是空的,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这样,部里有个马老四,也是京里的地头蛇,京里走骗字的江湖人物,来历没有能瞒得过他的。再加上香雾部、祥云部的人脉,要挖出董大郎的底,那是轻而易举,直接把他家小绑来牢里一扔,还不是什么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