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勋哈哈一笑,道,“我一句话,倒是招来了你的长篇大论。”
他随意策马走了几步,又转头细查蕙娘神色,道,“不过,现时以我们的实力,尚且还不能参与进这样的大事里,这一点,你心里也有数的吧?”
蕙娘不禁失笑道,“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以为我会拿我们那些新生的力量去做这事吗?我虽然乐见国祚长久,却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奔走。”
她想了想,又道,“但我知道有个人,也许还真会促成此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动,只觉得从前许多难以解释的问题,现在都有了答案。一时越想越是可信,越想越是真切,越想也越是胆寒,不免皱眉道,“这,不至于吧……”
连焦勋都透过重重妆容,看到了她的神色变化,因奇道。“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蕙娘心里一时念头翻涌,半天都理不出个头绪,摇头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现在还要赶路呢,等我想明白了,晚上住店时和你说吧。”
她一日都寡言少语,焦勋知道这是她心里有事,因此也不去扰她。
虽说此时已经离开济南地界,但出于谨慎起见,蕙娘和焦勋经过小镇时,假意打尖,在屋内卸下装束,另换了个打扮,从窗户出去,由焦勋出面又再买了马,这样飞马半日,倒是绕回了济南附近的一座小城,又经过种种办法验证,估量着把可能的跟踪者都甩掉了,这才正经到客栈打尖。焦勋因约蕙娘一道出去用饭,蕙娘回说一天赶路没什么胃口,焦勋便道,“你素日那样精于品鉴美食,如今到了山东,还能不尝尝他们的烧饼?都说山东大葱好,殊不知美食之多,也不止大葱。他们的白菜也是极好的,面酥又起得好,配上淡茶,极是清淡又下饭。走,我带你吃去。”
蕙娘本来是真没什么胃口,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有了兴致,便和焦勋一道散步出去,在附近的烧饼铺子里买了两个饼,茶馆里坐着泡了茶,乘着夜风,一边听山东快板一边吃茶吃烧饼,眼见茶馆内人生百态,有听快板入了神,喜怒哀乐都随着剧中人的,也有喝茶聊天安然自得的,也有些面上愁苦,一边喝茶一边叹气的,她一边吃,嘴边一边不禁就挂了笑容,同焦勋叹道,“怪道故土难离,多少人一辈子,舍不下这一杯茶呢?”
焦勋笑了笑,同她低声道,“新**的确不喝茶,所以多半都是酒馆,不过,酒馆里也请人来说评书,也是挺有意思的。”
两人这样说些琐事,蕙娘心情也放松多了,吃完茶,一道散步回客栈时,她就低声和焦勋道,“我疑心国内是有人推动……东秦王和朝廷联手。起码,是有人想要这么做。”
焦勋面上神色,顿时一动,他面露惊容,谨慎道,“这话怎么说?”
“年前织工**,闹得太大了一点。”蕙娘淡淡地道,“这件事我一直有点想不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布局。连她亲爹都算计进去了,就为了把自己的理想给绑上她亲爹的战车?如今看来,也许她是一早就想到了东秦那边的困境,想明白了现在大秦的这个局该怎么走最合算。一举一动,都是在为日后的变化铺路呢……我就是在想,她有这么大能耐吗,又是从哪里来的能耐呢。”
焦勋是知道她和杨七娘立下的约定的,他半天都没有说话,许久才道,“昔年东秦那边,和东宫是不共戴天……”
也就是说,鲁王带到新**的人,肯定没有许家的亲信,杨七娘按理是不应该知道新**的具体情况的。针对鲁王的需求、心态做出种种布置,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蕙娘有时也觉得,常理对于杨七娘来说也并不适用。――她只是不明白,杨七娘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大的心思,究竟所为何来,难道真是为了蒸汽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殚精竭虑地去布局,去算计。恐怕真如她所说,自己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不过,江南织工的事,到底还是被盖了下来。”焦勋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说,“此事未必能引起皇上的重视,他会怎么选,还真不好说呢。”
“如果杨七娘的确有意布局落子。”蕙娘道,“就算皇上现在不重视,她也会让他重视起来的。我们且拭目以待吧。”
她想了想,又若有所失地一笑,忽然轻声道,“焦勋,这话,我也只会和你说了……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她。”
焦勋默然片刻,道,“是羡慕她的夫婿吗?”
的确,许凤佳少年有为,现在年不过而立,已经是东南有数的重量级人物,长相英俊、家世显赫,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这样的夫婿,谁不羡慕?更不必说他并不好色,几乎是专宠正房,家中长辈爱重,娘家亲戚可靠……杨七娘几乎可说是所有大秦庶女心中的一个梦了。蕙娘别的不羡慕,羡慕她的夫婿也许是有的。
“这倒不是。”蕙娘低声道,“她能有的,我都有了,我没有的,我也不想去要。她的夫婿虽然待她好,但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她也是提心吊胆的,永远不能放松下来――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我是羡慕,她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焦勋有点吃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