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她认识这些人里,男人逍遥快活不用操一点心的并不少见,倒是女人各有各的烦扰,真没有谁的问题不大的。就连杨七娘,细说起来,她娘家也是一本烂账,就是现在和娘家关系还有些淡薄。权仲白的担心,实在并非没有道理,就是许三柔,日后若嫁给古板一些的人家,还能扮男装出去玩耍么?
这样一想,她要女儿的心又淡了点。想想这几年实在也没精力去带孩子,遂只好作罢。权仲白倒对再生个儿子有点兴趣,但蕙娘想到大有可能再来一个歪哥,便大感头痛,两夫妻未能达成一致,只好继续算时间回避妊娠:在京里也就罢了,出门时万一忽然有了胎,可就太不方便了。算来算去,蕙娘又觉得麻烦,便索性不许权仲白开心到最后一刻,神医在此事上亦是普通人,因和蕙娘争执道,“其实这样也是不保险,不然我抓些药我们两人吃。”
蕙娘虽然现在不想生,但还想过几年局势缓和了,她没这么忙的时候,再添个老三的,因顾虑道,“这对日后会否有影响呢?”
权仲白道,“这种药倒是不会的,一般的避子汤,其实都要长期服用,才能见效。若是停药以后,底子好的人,再怀上也不罕见,更别说我们只是喝几副而已。药量又经过斟酌,自然不会出事的。”
蕙娘忽然想到文娘,因便道,“说来,女子服的避子汤,我倒是知道几种。除了你说的那种药效温和的,还有宫廷秘传的凉药吧,一帖下去,起码管上两到三年。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不能生育了……男人服用的药方也有这样见效的么?”
“凉药那种,一般服用了以后也活不长了。”权仲白道,“那里头都含水银的,你也知道,这物事有剧毒,一般能让人长期不育甚至是终生绝育的药汤,喝了以后这终生都会变得很短。短期内男人服用避子的汤药也有,但要常喝,管用时间很短。有时候就能管上两到三天,还不大保险。”
蕙娘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权仲白看了她几眼,道,“怎么了,你是对谁起了疑心不成?”
“你猜呀?”蕙娘并不想把文娘的婚事□和权仲白吐露太多――这种事被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已经让文娘够难堪的了,权仲白虽然和她感情日深,但同文娘毕竟不大熟悉,她漫不经心地敷衍了权仲白一句。
权仲白沉思片刻,道,“别是妹夫吧?上回见面,我就注意到他的唇色反常红润,当时还以为是他赶路太辛苦。今日被你这么一说,倒觉得也许很像是吃多了棉花籽似的,那东西上火,吃多了嘴唇也是鲜红得和能滴血似的。”
见蕙娘沉默不语,他亦叹了口气,道,“可你上回不是和我说,妹妹已经怀上了么?”
“他要吃药,也得有人给熬药嘛。”蕙娘不轻不重地道,“把他身边的人渐渐地都换了,还真就怀上了……也好,生了个孩子,文娘也不用再搭理他了。”
权仲白只是拍了拍蕙娘的手,道,“如此也好――走,我们去甲板上走走。”
这自己包一艘船出来玩,的确是要比在别人船上寄宿好得多了。蕙娘扮了男装可以任意走动,他们平时居住的那一层甲板也没有人会过来打扰,连后甲板,因为歪哥等喜欢在上头玩乐,水手们无事都不逗留的。一家人在后甲板上,或者是吹风赏景,或者是试着钓鱼,或者是闲坐着谈天,都要比在家惬意放松多了。因此虽说海上航行景色十分单调,但好在还不算十分无聊。蕙娘和权仲白走到后甲板上时,正看到歪哥帮着乖哥数数,让乖哥和三柔比踢毽子,许三柔踢得又快又好,乖哥却也不逊色,一下下踢得很稳当,时不时还来些花样,权仲白和蕙娘看了,都有些哭笑不得。蕙娘扶着额头低声道,“乖哥这孩子,是不是太宝贝了一点,怎么和个女儿家似的,还踢毽子呢。”
“在船上不也没有别的东西玩么,成天下棋他也不会。”权仲白亦小声回道,“钓鱼就更无聊了,这是在逗他开心呢。”
说来,乖哥今年虽然已经不小了,但还没起大名,权家这一代除了歪哥用的是宝印以外,别人走的都是以字辈,蕙娘还惦记着和权仲白商量给他起名的事呢,免得良国公又给起了个权宝印这样的名字。她看见歪哥玩得满脸通红,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因道,“不如叫他以欢算了,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好,随随便便逗一逗,就开心成这个样子。”
“以欢好像女孩子的名字。”权仲白想了想,道,“以信如何?印信印信么,好歹也和他哥哥的名字压个韵。”
蕙娘听了也觉得不错,只待回京和良国公商量,两人正在说话时,两个孩子已经分出了胜负,倒是乖哥技高一筹,比三柔多踢了几个。歪哥高兴得高举双手欢呼起来,扑进母亲怀里好一阵撒娇,又去抱着父亲说悄悄话。蕙娘却是笑着向许三柔眨了眨眼:刚才歪哥倒是数得很大声,可三柔却是在口中默数着数字,等时间到了,她报出来的数字,可和自己口里数出来的不大一样。
许三柔有几分害羞,红了脸冲蕙娘也眨了眨眼睛,歪哥便上来纠缠蕙娘,拉着她和权仲白也要比赛踢毽子。
这两人都有功夫在身,身手敏捷,蕙娘虽然没踢过毽子,但稍微学了学也就上手了。她来回踢了几下,学着乖哥,把毽子踢过头顶,用脚尖接住了,顶到权仲白鼻子尖上,笑道,“郎中,比不比?若你赢了,我便喝药。若输了,喝不喝也随你,你自己能管好你自己,不喝也行。”
权仲白有些啼笑皆非,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孩子气了?”
他话音刚落,歪哥那边已露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权仲白便指着他道,“你看,还说儿子像我,我看都是被你带坏的,以后让他喝药时他若又作兴出花头来,可不许怨我。”
蕙娘看了儿子一眼,隐隐也有几分心惊,想了想,又警告歪哥道,“你要用这招来折腾你养娘,我也拦不住你,可你只不许说是从我这里学来的。”
歪哥颇为大人气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道,“我知道啦――您就小瞧我吧,不喝药的那是乖哥,我什么时候闹过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