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口气就越发得意了,“姑娘快把你们的箱笼包袱都打开罢,我们瞧瞧有没有什么不规矩的东西。”
“你嘴里乱嚼什么蛆!说谁不规矩?”
沈风斓怀胎的事像一颗火药藏在浣纱心中,她最怕的就是被外人知道了此事,影响了沈风斓的闺誉。
一听说不规矩这话,她就像是火药点燃了引线一般,立马就炸开了。
秦妈妈低眉顺眼惯了,腰杆才挺直了没一会儿,被浣纱这一骂又躬成了虾。
桐醴院的下人,别说是浣纱了,就连柳烟之流二等丫鬟都比她有体面。
身后一个婆子鼓捣她的腰,叽叽咕咕说了句什么,她又恢复了进门时的尖酸神色。
她壮着胆子道:“浣纱姑娘也别吓唬我老婆子,我说谁,搜一搜自然就知道了。”
不等浣纱和浣葛去开箱笼,那几个婆子便自行在屋中四处翻查了起来。
“你们快住手,那是小姐的箱笼!”
浣葛见一个婆子翻开了一口描金的红木大箱子,忙过去盖上箱子。
婆子身强力壮,将浣葛推搡到一旁,只装作没听见又打开了那箱子翻查起来。
浣葛拦不住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另一个婆子在梳妆台一通胡搜,又去拦那个婆子。
“你做什么?这是小姐的梳妆台!”
压倒了葫芦浮起了瓢,浣纱两个根本拦不住那些婆子,只得眼看着她们翻箱倒柜,将衣裳首饰丢了一屋子。
哪里是抄检,分明是故意来使坏的。
柳姨娘屋里的奴才一向不体面,被桐醴院的人踩在脚下久了,现在小人得志,哪里肯罢手?
沈风斓在帐内听着乱糟糟的声响,合目养神,只当做听不见。
好端端抄检起桐醴院,怕是沈太师疑心病重,想来查找她和男子私通的罪证。
她不曾做过这等事,由着她们抄检便是,也好让沈太师疑心稍安。
希望沈太师念及自己并非奔淫无耻,只是无辜受罪的份上,能给自己片刻喘息的时间。
秦妈妈等人将屋子里都翻查了一遍,沈风斓和她身边几个亲近丫鬟的物品都毫无遗漏。
其中并无什么男子物品,或是情信之类。
见秦妈妈等人终于停了手,浣纱和浣葛忙忙收拾起被扔了一地的衣裳首饰来。
“妈妈也抄检完了,可有什么不规矩?若是没有就快出去罢,别惊动了小姐。”
浣葛赌着气,一面将沈风斓的衣物拾起抱在怀中,一面说秦妈妈。
不规矩这话是秦妈妈自己说出来的,现在半点差错都没搜检出来,打的是她的脸。
她听浣葛提到沈风斓,便看向绣床的方向。
红绡帐子里静悄悄的,隐约可见床上的锦被隆起一个人形。
这里闹成了这样,沈风斓竟然一丝动静也无,可见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秦妈妈灵机一动,扭着扁平的臀三两步走到绣床前,一把撩开了帐子。
“你们别忙,这绣床里头的床柜和架子都没抄检呢!”
浣纱和浣葛面上齐齐变色,“住手,小姐还躺在里头!”
秦妈妈看着浣纱二人的面色,笑得越发得意,“我们是奉命来抄检的,不敢漏过一处地方。”
她扭脸往绣床之中看去,这是一张上好的千工拔步床,足有贫寒人家一间屋子那么大。
三面围着雕山水花鸟的紫檀格扇,床头床尾皆置青铜环扣的小柜,上头还有放着引枕和被褥的格子。
红绡帐子配着赭红色锦被,并两个一色的头枕,映在纱灯金黄的烛光中,显得富丽精致。
秦妈妈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好看的绣床。
柳姨娘自不必说,就连三小姐沈风翎卧室中那张架子床,也比不上这个精致。
沈风斓就裹在锦被之中,肌肤雪白,花容娇艳,似是睡着了一般合着双眼。
瞧着面色说不上红润,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秦妈妈使劲在她面上瞧,听柳姨娘的意思二小姐分明是将死之人,怎么看不出重病之色呢?
就在她双眼死命看沈风斓之时,沈风斓暮地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瞳仁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秦妈妈吓了一大跳,不由踉跄地得退后了一步。
“你看够了没有。”
她嘴角带笑,笑意不达眼底,反使得那一双极温柔的杏眼生出寒意。
“你不妨,等本小姐归天之后,再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我的遗容瞧……”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一字一句,从红绡帐子里慢慢地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