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陈氏的病榻前发誓,要照顾好沈风斓,看着她平安出嫁,做她一生可靠的后盾。
为了她能过得好,让沈太师娶个续弦又如何?
何况这位续弦夫人,还是他们的小姨母,陈氏嫡亲的堂妹。
陈绾妆拢起宽大的袖子,一旁的喜娘替她牵着裙角,她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叠在额前,恭恭敬敬地叩首。
“妾身陈氏绾妆,见过姐姐。”
她原是唤已故陈氏姐姐的,故而丝毫不觉得难堪。
观礼的宾客见她礼数周全,纷纷赞叹。
“定国公府真是好家教,新夫人年纪轻轻,难为她礼数周到。”
“可不是么?新夫人是先夫人的堂妹,自有先夫人的风范。”
三拜之后。
喜娘扶着陈绾妆起身,只听得人群中一声女子的轻呼,带着不容拒绝的庄严。
“慢。”
沈风斓从人群中走出,一袭秋香色金丝绣凤丝绸襦裙,藕粉广袖披肩,贵气天成。
“这是……沈府的二小姐?”
看客们的说话声瞬间压低,对于沈风斓,有些讳莫如深。
圣上亲赐的宁王正妃,呼喇巴变成了晋王侧妃,如今连身孕都有了。
这件事过了几个月,至今还有纷纷流言。
果然这些普通宾客,是不能和身经百战的文清伯夫人她们相比的。
——她们象征着一个府第的涵养,不会轻易在人前露出这副八卦的模样,以免自降身份。
沈风斓对底下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缓步走上前来,金丝裙摆犹如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父亲。”
她款款行了一个福礼,“方才诸位长辈为新妇送贺礼,女儿这里也有一份贺礼,想送给小姨母。”
沈太师的神情僵硬了片刻。
今日京中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堂众臣都在此,难道沈风斓要给他难堪不成?
不对,沈风斓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不会做这等糊涂事。
站在一旁的喜娘也变了脸色。
这位沈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自来只有长辈在婚礼之上送贺礼的,她一个晚辈,岂能僭越?
还称呼陈绾妆为小姨母,难道不该改口称母亲吗?
糟了糟了,必是这位小姐不满意继母,要来闹事的!
她的眼神急切地向四周搜寻,希望有人能来阻止沈风斓。
最终落了空。
晋王殿下还坐在堂上呢,谁敢拦他的侧妃?
沈太师放柔了声音,“你的贺礼,一会儿下了堂再送吧。你才受了惊吓,不必着急。”
他在告诉众人,沈风斓只是急着要给陈绾妆送礼,一时失了分寸。
并非是对这位继母表示不满。
听了沈太师这话,底下又有人耳朵尖的人议论起了,大街上东宫谭三冲撞了晋王府马车的事。
陈绾妆低眉顺目,似乎毫不在意沈风斓这一出,依然是端庄温雅的模样。
沈风斓笑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身子无碍。其实这礼,不是女儿想送,是前几日母亲托梦于我,命我来送的。”
托梦?
沈太师眉头微蹙,显然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很信服。
可沈风斓抬出了已故陈氏的名字,他就不能当做没听见。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母亲……让你送的什么贺礼?”
沈风斓手一抬,浣纱捧着赤金搭扣的木匣上来,躬身高举于头顶。
这方木匣形制古朴,让沈太师有股深深的熟悉感。
啪嗒。
搭扣被她莹白的指尖轻轻揭开,一支华贵大气的赤金双凤钗,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熠熠生辉。
众人见了这支双凤钗,不禁咋舌,就连陈绾妆隐在流苏后的面容,也有些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