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阁老德高望重,门生遍布天下,嫁孙女的排场自然不小。
木氏倾了一半家财作为木家小姐的嫁妆,似乎要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木小姐被拖了三四年的气。
成亲的排场盛大辉煌,让人不禁想起沈风斓出嫁那日。
京中多少贵女咬帕感慨,多子多福,但女儿还是少生些的好。
沈太师家和木家的地位自然难以比及,论起金银财帛的积累,他们这些仕宦大族未必比不上。
亏就亏在家里女儿多了,嫁妆一分三四份,还能剩下些什么?
这还是嫡出的女儿,庶出的就更别想了。
沈风翎混在来观礼的女眷中,听到这些话,不禁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沈风斓出嫁,十里红妆。
沈风楼娶亲,赫赫扬扬。
她看着木氏的嫁妆,一抬抬贴着大红喜字往里送,仿佛一条流淌不尽的河流。
抬礼的婆子喜气洋洋,布满皱纹的老脸都被映上了红色。
她们这样的门第,嫁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听着那些世家贵女的对话,只觉得心一点点地沉进谷底。
“你们说,木阁老只有我大嫂这一个孙女,所以嫁妆给的特别多吗?”
沈风翎站在她们身后,冷不丁开口,众人都向后看去。
若不是听到她称木氏为大嫂,她们才不会注意到沈风翎的存在。
这一看,才忽地想起来,太师府的确还有一位小姐。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小姐。
沈风斓十四岁那年,姿容冠京华,才名满天下。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知道京城双姝,所言非虚。
传闻有那等痴迷沈风斓的儿郎,一见着沈府的车轿出行,就朝里头丢鲜花鲜果。
潘安美貌,掷果盈车。
沈风斓比之潘安,未尝逊色也。
直到有一日,轻车简从的沈太师出巡某地,马车一出沈府大街,就被一颗激动的桃子砸中。
砸到的是哪里,那就不知道了。
只听说沈太师在马车里闷哼一声,痛得倒抽气。
此后——
沈太师再出门,车门轿门必是关得紧紧的。
有沈风斓珠玉在侧,谁还能看得见,她身旁阴暗的角落呢?
沈风翎站在阴暗的角落,感受着那些世家贵女的眼神变化,有些不自在。
而后,其中一个女子端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轻声答她,“是啊,沈三小姐。”
虽不知道她的闺名,也不必知道。
称呼一声沈三小姐,已是客气。
世家嫡女的做派,使她尽可能周全众人的颜面。
另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笑了笑,眼神中的不怀好意,令沈风翎微微瑟缩。
“怎会只有令嫂一个孙女呢?”
木氏是大族,木阁老有三个儿子,想想也知道一个孙女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看到沈风翎不自在的模样,越发肆无忌惮,“庶出的孙女儿也不知道有几个,但是嫡出的,就只有这一个。”
嫡庶这种敏感的话题,向来是不会被拿到台面上作为谈资的。
世家贵女,向来也是嫡出的与嫡出的玩到一处,庶出的玩到另一处。
沈风翎窃听的这一群,正好都是嫡出的小姐。
这出言讽刺之人是武将家门出身,行事爽利泼辣,不如别的小姐委婉。
沈风翎一听庶出二字,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找了个借口告辞。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先开口的那个女子叹了一口气。
“阿言,你何必去刺她的心呢?说到底,她还是沈家的小姐。”
被称作阿言的女子撇了撇嘴,“原是不想的,就是看不上她那副扣扣索索的模样,小家子气得很。”
她家中也有这样的庶妹,在家使尽花招和她争东西,在外畏畏缩缩给家门丢人。
这种代入感,使她对沈风翎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