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叔祖如何知晓”
“师叔祖敲着敲着木鱼,就让小僧出来迎客了,时常如此。”
怪不得,方才这小僧走出来看见他,并不十分吃惊。
这样一座山野古寺,人迹罕至,突然见着她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原该惊讶才是。
如此看来,不见一见他口中这位师叔祖,倒是白来一遭了。
她绕过佛像,跨过一道小门,向着古寺后院而去。
入眼是一株巨大的菩提树,枝干粗壮,茂盛的云盖压得厚实。
一旁有个胖大老者坐在井边洗脚,宽大的裤管高高挽起,认真得像是许久未洗过脚了。
沈风斓随口问道:“老人家,京城之中,怎会有生得如此繁茂的菩提树”
菩提是天竺神树,随着佛教传入中原地区,倒是引进了些。
可惜此树喜热不耐寒,无法在中原地带长存,种在两广一带反而存活了不少。
她进来前就看到了几株稀疏菩提,没想到在后院之中,竟还有这么茂盛的一株。
真是别有洞天。
老者转过头来,揭下头上盖的一块破布,露出溜圆的光头。
他眼亮如星,鼻若悬胆,阔口大耳,朝着沈风斓一笑,恰似座上的布袋和尚。
“你问我,我却问谁去不如我去问问它。”
他抬起脚来,那双脚大如蒲扇,趿着草鞋站了起来。
自他揭开头顶破布时,沈风斓就猜测到,他大约就是小僧说的师叔祖了。
再听他这一句听似荒诞不羁的话,就更确信了。
他说的“它”,难不成是这株菩提树
胖大的和尚走到菩提树底下,叽叽咕咕了一会子,又走了回来。
沈风斓一时兴起,饶有兴致道:“敢问山人,它是如何答的”
胖大和尚瞥了她一眼。
“它说,它乐意。”
沈风斓竟然没憋住,噗地笑出了声。
“山人莫非,就是方才殿中小僧所称的师叔祖”
这样一个荒唐不羁的胖和尚,当着她的面洗脚,还要把她的问题向菩提树发问。
一句它乐意,至情至性。
若他就是小僧口中,有先知之明的师叔祖,那就有意思了。
胖大和尚这才行了一个合十礼,低头的时候下颌有三层下巴,“正是贫僧。施主这边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一架葡萄藤下的石桌石椅。
不等沈风斓抬脚,他自顾自走了过去坐下,又翘起一只脚来。
用方才盖在头上那块破布
擦脚。
沈风斓强忍住没有问他,那块布是做什么用的。
到底是擦头的,还是擦脚的。
胖大和尚擦干了脚,又提起桌上的紫黑色吊壶,朝大瓷碗里倒了两碗茶。
“来喝茶。”
他随意招呼着沈风斓,好似两人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而非初次相识。沈
风斓心中升起一丝惬意。
如果说沈风楼和陶氏她们,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待她最好的人。
那眼前的胖和尚,就是让她最轻松自在的人。
所有的恩怨情仇在这里,似乎都化为了轻云。
她缓缓地坐上石椅。
一股独特而又沁人心脾的清香,慢慢从大茶碗里溢出。
粗糙的大碗里,饱满的茶叶舒展开来,茶汤金黄浓郁。
沈风斓端起碗来,在面前晃了晃,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
一个山中古寺,一个邋遢的胖和尚,竟有这样好的茶
哪怕放在晋王府里,也是难得的上等茶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