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掖庭宫的宫苑里头,一个身影从墙头跳了下来。
宁王丢掉了手中的石子,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又整了整衣襟。
他没打算从宫门进去,不代表他不会跳墙。
等他走到正殿之外,正端着食盒的宫女见了他,吓了一大跳。
那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是看着他从一个小少年,长成如今的宁王的。
也正因如此,她对宁王从无敬意。
面上的礼数却依然周到,恭恭敬敬地福下了身子。
“宁王殿下,您怎么进来了?”
贤妃落到这步田地,想获救还得靠眼前的人,故而宫女不敢得罪他。
那双一贯不曾有敬意的眼睛,就像看见了希望一般,闪着光亮。
宁王自然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光亮。
不知道贤妃看见他,会不会眼睛里,也闪着这样的光亮,企盼自己救她出去?
“本王来看看,母妃。”
最后两个字,他咬重了音。
殿门一开,一阵寒气袭来,比通透的宫苑中还要冷上几分。
殿中暮气沉沉,若不是没有灵幡灵牌,看起来倒像是卫皇后的灵殿。
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到偏殿暖阁之中,贤妃果然在那里。
只是暖阁已经不再暖,大约是缺少炭火供应,只烧了一个小小的火盆。
贤妃端坐挺直的身影,一如往常。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还是与往常不同的。
她在室中还穿着厚厚的外袍,榻上一件皮毛略显凌乱。
想来方才是盖着御寒的,听见他走进来的动静,才草草收到一边。
在他面前,她惯于高高在上,不肯示弱。
宁王没有揭穿她,只是自顾自坐在了她的对面。
不待吩咐,宫女主动端上了茶水。
“殿下,请用茶。”
这一盏茶清淡微苦,香气淡雅。
是贤妃一向喜欢的,君山银叶。
她略带嗔怪地看了宫女一眼。
没得到自己的吩咐,她怎么自作主张,给宁王上了好茶?
宁王在掖庭宫的待遇,一向只有二等雨前龙井而已。
也就是贤妃的,漱口茶。
一眼晃过便罢,她并未出言阻止。
“你是避过宫门外的御林军,偷偷进来的?”
宁王低低嗯了一声。
“宫中忙碌于卫皇后的丧仪,父皇罢朝三日,眼下依然精神不展。这天儿眼看就暖了,待卫皇后的丧仪置办完,约莫就要处置你了。”
处置,你了。
贤妃没有注意他称呼的变化,急道:“那你想了什么办法,能为本宫洗脱罪名?平西侯府那边,兄长又是怎么说的?”
“平西侯府?”
宁王冷笑一声,“平西侯夫人,日日进宫吊唁卫皇后,很是平静。平西侯也时常进宫,陪伴圣驾,为父皇开解愁肠。”
他们时常进宫,时常面圣。
唯独没有对圣上提起过,贤妃这一号人物。
顶多是为自己开脱一句,贤妃并非平西侯府的血脉,只是个连了宗的女子。
她犯的所有罪,和平西侯府都没有关系。
贤妃指尖一颤,寒意渗入心间。
“怎么可能?兄长必然会在圣上面前,替本宫求情的!他定是还没找到好的时机,所有尚未开口罢了!”
贤妃冷冷地看着他。
“孽子,你休想挑拨本宫与平西侯府。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本宫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