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没有在外饮食的习惯,不巧听说诸位大人,替本王设了接风宴。本王不忍辜负诸位的好意,正好借今日的时机,与诸位谈谈剿匪一事。”
本是接风洗尘的宴会,没想到他一来就提正事,气氛一下子肃然起来。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是辛苦了。不如先用些饮食,再谈这剿匪的事宜不迟?”
是那穿着红色官服的官员,话语中带着恭敬的询问。
轩辕玦朝他看了一眼。
这些岭南的地方官员,一眼看过去竟没有一个不同的面孔,个个细皮嫩肉,腹部微凸。
和他在京城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忽然笑了笑。
那个官员一时愣了愣,不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本王想问问,在座诸位大人,是否有一个苗人或是黎人,还是瑶人?”
众人听了这话,都连连摇头。
岭南本地虽然民族众多,但是那些蛮夷小族,怎么能和汉人相提并论呢?
“回殿下,本地的朝廷官员,从九品以上,全都是汉人。”
轩辕玦又笑了笑。
这回的笑容,他们倒是看出了点门道。
隐约有不满之意。
“七品以上的地方官员,是由京中统一调任的。那么七品以下呢?岭南本地众多小族的人口,占据了五成。为何连一个堪任小吏的都没有?”
这话听得众人更加迷糊了。
晋王殿下是来剿匪的,怎么关心起吏治来了?
他是汉人,在座的官员也都是汉人,为什么要把官位给蛮夷人?
红色官服的人答道:“回殿下,那些小族之人不通官话,不通汉学。他们多半住在山林村野之地,连字都认不得,如何为官?”
轩辕玦慢慢地抬起眼来,眼中寒意乍现。
他盯着那位官员,直到他胆怯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那一双笑起来极好看的桃花眼,盯起人来,如此令人生畏。
“岭南十九州府,从二十年前就兴办公学,令本地各族子弟皆可入学。二十年后,你却能坦然告诉本王,那些小族之人不识字?”
在座诸人冷汗涔涔。
似岭南这样的蛮夷之地,天高皇帝远的,十年也不见得有个金使来。
这回晋王殿下要来岭南的消息一传来,他们就抓紧整顿了许多问题,没想到还是一见面就让轩辕玦抓住了关键。
倘若本地文教普及开来,让那些小族之人也能与汉人互市,甚至成为官员。
他们又何必上山落草为寇?
似岭南这般山清水秀的地方极多,山高水远,绝非山匪众多的借口。
“二十年前定国公在此地,新办公学的卷宗,就在本王的驿馆里头。国公爷每年向朝廷申请,从岭南的赋税中扣除多少用来办学,还需要本王提醒你们吗?”
为首的红服官员当先跪下,后头众人膝盖也软了,纷纷跟着下跪。
还没跪到地上,忽然发觉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托住了自己。
红服官员抬头一看,陈墨板着一张脸,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进了厅中。
还稳稳地把自己托住了,想跪都跪不下去。
轩辕玦忽端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
再放下那盏青瓷广口荷叶杯时,面容已从愠怒变为了轻笑。
“诸位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把话先跟你们说清楚,诸位大人也好心中有数。不必跪了,快快请起吧。”
他这一变脸,比岭南夏日的天变得还快。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看似翩翩公子的晋王殿下,其实这么有手段。
关于岭南山匪为患的起因,他竟一下子抓住了源头。
这先唱白脸后唱红脸的姿态,也叫人摸不清头脑,抓不住方向。
他话里提到了岭南的赋税,这要是深究下去,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殿下,殿下说的没错。是我等办事不力,这银子一年年的花在公学上,来上学的还是只有那些汉人学子。”
那红服的官员缓过劲来,开始为自己秒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轩辕玦笑而不语。
到底是办事不力,没能鼓励那些小族子弟来上学,还是他们中饱私囊,缩小了办学的范围,只让汉人子弟来学?
他心中有数,面上却不戳破。